影坐在思过崖的大块岩石边上,他在想些事情,想一些或许会与他有关的事情。
以前他活下来的信条,还足够他坚持的走下去吗?以前那个漂亮的孩子也坐在同一块石头边上神采飞扬,积极的和他谈论着人生与信仰。那个他打算牺牲掉的孩子,终于还是在自己的策划下失去了她的人生。
那一晚是他最神经最松弛也是最迷茫的时刻。如果他真的那一天完成了自己的目的,那么,他活下去的理由,能够乐此不疲的理由是什么?
最后,他发现,自己后悔了,后悔毁了那个干净透明的孩子。她,又何尝不是命苦的孩子,承载的又会比自己少多少?
韩无影经由这么一想,他又会想起聂四月让鬼王带回的话:“他又何其无辜?你也是。在过去,他什么也不清楚,但活的比你快乐。即使知道了,他也不见得会比你痛苦,他不是个像你执念那么深的人,也不如你这般放不下的人。你活着究竟是在为了自己而活吗?谢心诚若是死了,你生活下去的意义……你还找到了吗究竟你最终是为自己而活,还是又为了谁?”那个‘他’当然指的是北涵,而‘你’指的就是韩无影。
韩无影最近总觉得累了起来,和北涵的对峙中他开始身心疲倦,他开始面对不了自己人生的一些究竟如何。他感觉不到周边的温度,更可怕的是,一路走来一样的温度,从前的麻木到现在的清醒,让他开始觉得有些乱套了。
他厌恶北涵。明知道他的母亲是毁了他妹妹生命的人,也是差点杀了他母亲谢心诚的人。为何?在他的追杀下,在他失去他最亲近的那个孩子的时候,他何必假装接受的那样坦然平和。他嫉恨他的惊世才华,不因他如今的权势,未离一步,而且都能笑的更温暖,即使他最亲近的那个孩子……已经远走的离他的无迹可寻了。
韩依旧能记得那个漂亮的孩子清冷倔强的死不回头的神态,即使在死的那一刻,也没给身边的任何人带来热河麻烦,包括催人意志的痛苦,她存在的时候那么深刻,离去的时候却又是那样的平和。但她却为他捎来了一贴灾难,‘也望你能幸福的一路走好。’这句是听不出来的挖讽,他身边还有什么是值得与不值得的呢?
她死了,无伤的平和给了北涵和她的朋友们,可却给了自己一株滴满蜜汁的蚀心草。韩无影呐,韩无影,你究竟活着想要些什么,除了母亲临终转述的报仇,你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你活着对谁又会是真正的有所意义的呢?
花默飞,静静的看着远点的韩无影,思过崖成了她常来的一块僻静之处,因为她知道韩无影最近喜欢一个人在这呆着。过去这里是属于两个人的:北涵,还有……聂四月,她并非不知道,而是不想那么清醒。
花景楼说他很少触碰太过聪明的女人,这个不会是绝对的,但若是既聪明又认真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染指的。话是说给花默飞听的,她是心疼她的妹妹的。即使明白韩无影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可点名的却是花默飞太过专注的倾注所有,待到需要抽身回来的时候,非不能,而是不想而已。比如,叶阎焱。
花默飞是个痴情儿,没人知道,就算是花景楼也都不能明白。花默飞记不得自己是多大点的时候,她就开始留心起那个沉稳而又时常闷不做声的男孩了,而且小小年纪就是个言出必行有责任心的人了。他不像自己的哥哥也是小小年纪就满口雌黄的耍着人玩,他的话很少,却像是在人间百味中挑剔出来的一样,真的不行,即使暂时不是真的,他都会拼尽全力的让它成真,在师父鬼王苛刻的挑剔中,韩无影就是做到无可挑剔的人。
韩无影,一个脱离实际,而又踏实求真的人,能做到别人所不能忍受的大业之人。所以即使分隔那么多年,即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她花默飞第一眼就能认出他韩无影出来。
若非得说强强联合的婚姻是一场门阀的阴谋,那么这场阴谋的主导者恰恰是花默飞自己。原先家族的最佳利益是打算将她搁置在病恹恹的南宫浅身边,可是,最终还是如了她的算盘,女人太过聪明也不是一件完全捞不到好处的事。
入夜了,整个思过崖范围仍然只有两个人,也仍旧没有什么动静。
韩无影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他,这任何人里也包括花默飞,花默飞并非没法子靠近,只是习惯了随他的愿。
几年来同心门在花家得来的利益远比花家所得到的要多,正如北涵借助着第一楼和叶家一样。花默飞和叶阎焱一样,美丽,聪明,而认真。
夜深了,花默飞认真的叹了口气,轻缓的步子一步步向前,靠近那个耐心神色游离了一整天的人。那个自己枕边的人,那个却未曾真正靠近过自己的人,即使,她每天都在一步步向越来越偏离的他靠近。
“夜深了,入夜思故人,最易伤心神。”
“有什么事吗?”
“无事,正好想寻个清静地方待会,却见你在这。”每一天,韩无影将夫妻关系维系的太过客套和有板有眼的了,这些年的相处,已让花默飞也提不起作为被宠着的妻子该有的性子了,她不会言语不满的说:‘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找你吗?’,也不会如同韩无影对她的这般客套的回话:‘路过而已,夜已深,休息去吧。’因为她知道,那些都不是出自她自己的真实写照,也许她和叶阎焱于北涵而已,多的就是一份为数不过的自我。
“夜已深,还是休息去吧。”韩无影当然知道花默飞并非路过而已,他吩咐过书渊和无澜不让任何人靠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