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瞪大眼睛，不知如何回答：“我，这个，我觉得……”
文轩又转了个话题：“你一直负责报话机？”
“是。”
“你们什么时间撤退？之前是否接到旅部撤退命令？”
石头：信号不清楚，好象……十点前后。”
“为什么不早点撤退？为什么关上报话机？”
石头完全傻掉，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因为……”
文轩却突然觉得烦躁，低下头说：“你可以走了。”
石头不知所措，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忽地回头冲到文轩面前：“参谋长，龙长官真是一心想保护我们，可他一人抵不过那么多鬼子！还有那个鬼子的冷手……我们也帮不上忙……”
“你，出去！”文轩声音提高了。
段旅长正在打电话，随着一声报告，门咣地被推开，龙少拎枪进来。段旅长将电话挂断，看着龙少。龙少一直走到段旅长桌前，将身不离手的狙击步枪放到段旅长桌子上，脸上毫无表情：“我有两个请求，第一我失职了，请处置我；第二新八旅内部有奸细，请旅长彻底查办！”
段旅长忽地站了起来：“内奸？！”
“是。我部再次遭遇反伏击，日军狙击手早就埋伏在我们阵地附近，我们那些弟兄，那些学生，都是他打死的！！”
段旅长表情很严肃：“情况属实？”
龙少指着窗外语气沉重：“看那些弟兄、就知道了……”
段旅长和龙少一起走出旅部，来到操场。清理战场结束的士兵们正用担架将阵亡尸体抬回，摆放一排，身上是粗糙的麻布。龙少俯下身，掀起一块麻布，士兵脸露出，弹孔穿过眉间，一枪暴头……龙少再掀起一块麻布，同样是弹孔穿过眉间……
龙少不忍再看那些士兵，他背过身声音发哑：“我向你保证过，也向那些孩子保证过，带他们去，带他们回来，我没做到……”
段旅长看着那些尸体，一时说不出话，轻轻将麻布放下，笔直站立：“你完成了任务，这是最重要的，不要太自责！”
“我失职，我不配当军官，我……”
“这是战争，你是军官不是上帝！！”
“可是我说过，我不适合带兵打仗！我不能为他人负责任！！为什么非让我带他们！”
段旅长非常冷静：“我也告诉你，第一你完成了任务，立了大功！第二如果我旅内部果然有奸细，你要配合我们查清楚！第三你当下最要紧的任务是迅速查清敌方狙击手情况，并且想办法打掉他！别在这里婆婆妈妈，别想推卸责任！你是军人军人！！你听懂了吗！”
段旅长说完，转身离去。
龙少呆呆地看着眼前成排尸体，心中一个一个的默念着他们的名字，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忘记这些名字，这是他带过的兵，跟着他出生入死，就在他身边到下，长眠在这块土地上。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倒地而去，却无法完成对他们的承诺，而他还活着，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还能像昨天一样战斗，此时此刻，悲伤象浓雾一样笼罩着他……
参谋长文轩正在向张桅和另一名宪兵模样的人下达命令：“立即拘捕龙绍钦！”刚好苏云晓推门进来，大家都愣在那里。张桅和宪兵两人要往外走，苏云晓赶紧拦住：“你们外面等一下。”
苏云晓关上门，压低声音：“为什么要拘捕龙绍钦？他完成了任务！”
“他以什么代价完成任务？28人，只回来四个半？”
“这是战争，总会有牺牲！你怎么会不明白？”
“他有意拖延时间，那些士兵死得不明不白……他通敌嫌疑很明显！”
苏云晓急：“没有理由，这次回来不止他一个人，你完全可以调查一下！”
“我已经调查过了，看来你要回避这个案子！”文轩说罢起身要往外走。
苏云晓拦在门前：“你那些怀疑没有一个经得起推敲，龙绍钦父亲怎么样我们不谈，但这次他不管用什么代价，他完成了任务的！他怎么可能是内奸？”
“我是拘捕他，不是法办他，如果我手里有确凿证据，他怎么可能还逍遥法外？”两人对视着，苏云晓一时说不出话来，文轩把声音放低：“你不要感情用事！”
说着推开苏云晓，走了出去。留下苏云晓一个人在房间发呆。
石头看见龙少在操场上对着成排的尸体发呆，不知不觉走了过去。龙少终于感觉到旁边有人，一看石头，点点头就离开了操场，石头跟在他后面，龙少似乎完全不知道身后跟着的石头。石头走几步，见龙少不理会，大着胆子上前打招呼：“长官……”
“嗯？”
石头琢磨着用词：“我们同学是真正想打鬼子的！我们不怕死，死也是光荣的！”
龙少突然大怒：“你给我闭嘴！”
石头被吓住了，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过了半晌，龙少看着石头受惊吓的样子，才把语气放温和：“你不理解的。我不是冲着你的。”
接着又是沉默。石头不知道是继续还是离开，两人都站在那里发呆。
龙少总算理清了思路：“石头啊，抗日打鬼子不一定非要穿军装上前线啊。我想过了，你……最好去地方工作吧。你字写得怎么样？我有朋友可以帮你联系。”
“长官，你嫌弃我吗？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这么不待见我？”感到委屈的石头一口气说。
龙少看着石头委屈样子心软，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你也看到了，打仗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太残酷，你……不行，不适合……”
石头立正严肃：“报告长官，我…..我知道我还不算一个好兵，请长官训示，我一定努力成为一个好兵！”
“石头，你真的不适合当兵，你心太软……”
“我会锻炼的，我会铁石、钢石心肠！”
龙少生气了：“你不懂我在讲什么！你…….像个学生，我我……我希望你永远像现在这个样子！”
石头被搞糊涂了。
龙少接着说：“听我一句劝，离开这里吧，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你可以，你走……”
石头挺着胸说：“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龙少瞪着石头，再说不出话。
这时张桅领着人走到两人身边停下，张桅阴阴地说：“龙参谋，参谋长请你去一下……”龙少没有表情，转身朝参谋长办公室方向要走。
“请你交出你武器。”张桅又道，说着上前要抓龙少的枪。龙少完全本能反应，忽地枪顺过来枪口对准张桅，凶悍道：“我警告你，别动我枪！”
张桅小脸苍白，冷汗直流，另一名宪兵更不敢动。石头也被这一串眼花缭乱的动作惊住。
龙少背好枪，再次转向参谋长办公室走去。
身后石头急了，跟着龙少追上去张：“长官，我跟你一起去，我要为你做证……”
“你走开！这事与你无关！”石头被声色俱厉的龙少吓住，看着龙少在两人押解下走远。石头转身朝宿舍跑去，老远就喊：“钱班长，钱班长。”
钱国良独自擦枪，显得很孤独，听到喊声抬起头。石头着急说：“张桅他们把龙长官抓走了，钱班长我们一起找旅长去吧？”
钱国良低下头继续擦枪：“该说的我已经对参谋长说了。”
“我也说了，可他不信，我们找旅长去！”
钱国良冷笑：“龙绍钦不坏，可我也犯不着为他得罪参谋长，咱们这个参谋长不得了，好家伙，咱旅多少人啊，每个人生辰八字我看都在他脑子里，连我这样的大头兵，家里那点芝麻事他都清楚着呢……”
“对呀，我家的事他也知道，还知道我订娃娃亲的事儿，真神，你说他咋知道的？”
“所以啊，这种人咱是斗不过的，我劝你也老实呆着！”
“可龙长官冤枉呀…….”
钱国良忽地甩开石头手：“老子现在心情很坏，滚！”石头手渐渐放开，愣着。
钱国良拎起枪往外走，也不回头：“小兄弟，别怪我。我几个好弟兄都死了，心里不好受。龙大少爷的事儿，他自己会处理，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就把石头丢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