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难住我了。可我的思维还在呀,于是我马上回答:“我和你一样呀,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他怔怔地盯着我——不,应该说是盯着我的头看了好久,杀手的优秀本质很快驱走人性的胆怯,低低的说:“可——可你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我不知道他说的这样是什么,应该是指杀不死的意思吧。这个问题我又怎么能知道。人为什么会死,怎么才会死,对我来说,当时是一个极其深奥的问题。“要不,你换其他法子试试。”我好心地对他说,就算我是一个特殊的人,也具有人的一般品质——恻隐之心!不愿意看他失败后这痛苦的样子。
“可你只剩下头了呀——”他摇着头,不敢对我的头下手了。
我的意识告诉我,应该鼓励他重来。于是我笑了一下,决定给他机会,我的肢体便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破土而出,聚到头下组合起来。遗憾的是,衣服却破碎不堪了。他又惊吓得全身仰倒了,而且,抖动得厉害。我不知道怎么来安慰他,只好等着,过了好久,看他能爬起来时,说:“要不,你重新来一次,先从头上下手。”
他慢慢定了神,可能是觉得我不会伤害他吧,也觉得我的话有理,便试探地问:“你——你不怪我?”我当然不会怪他的。他想了想,捡起一块大石头,对准我的脑袋,狠狠砸了下来,一阵巨大的快感传来,顿时我觉得千百只眼睛在看世界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占据了我的意识。我看到,我的头成了稀烂,青色的液体——血淌了一地,而本来的眼睛,当然看不到东西了。
“哈哈哈——”我快乐地大笑起来,他尽管早有准备,也还是吓得又一次倒地。他不知道我的笑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腹腔的那种气,怎么还能传到已经稀烂的头颅,然后再从口腔传出?但他优秀杀手的本能此刻也淋淳尽致地发挥出来,立刻战胜恐惧,从地上爬起,飞快地动刀,将我全身再次肢解——这次居然没有血从身体淌出——迅速抛得七零八落。
像是完成什么重大使命,我的意识立刻命令肢体组合,于是,也就是杀手抛完最后一块,刚在张大嘴喘气时,我全身迅速组合完毕。杀手眼现惊诧,脸呈绝望,悲叹一声,颓然倒地。我却体验到了巨大的轻松,心中便充满了对杀手的感激。
“你是神!”他脱口而出。失败的感觉一定笼罩了他全身,因为他几乎是在痉挛。我不忍看他这样,便笑着说:“我是爸爸和妈妈生下的。”他当然知道人是不可能生下神的,再说,现在科学发达,人世间什么样的奇事都可能有。我的话鼓舞了他,他勉强笑笑,叹气说:“可我已经全身无力了。”
“那就休息一会儿。”妈妈做家务累了,就常常休息一会儿,我已经了解这点了,便安慰他,“有吃的吗,吃点再说。”我也知道,人是得吃东西的,尤其是干力气活。
他应该是人类中最胆大的那种吧,点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面包和饮料,问我:“你要点吗?”有谁见过一个杀手给他的猎物东西吃呢?在他杀我之前,我也很愿意吃东西的,可现在,我觉得浑身轻松,不愿意接受食物了。他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喝起来。然后居然眯眼躺了一会儿。我是坐着的,我感觉轻风从身上拂过,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好舒服呀,而且,周身的力量在渐渐地增加。
他找了一处松软的地方,用刀在地上掘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掘出一个不小的坑,然后,走近我,商量着说:“我想把你埋进去,行吗?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他,哪能不愿意呢,便爽快地答应了,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欣喜,大概他也预料到这不会是什么好的办法。不过,当时我能猜测到他的想法,做为杀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必须尽他的努力,尝试他所能运用的各种手段。当我躺进坑里时,他好心地嘱咐我说:“闭上嘴和眼睛,小心,我要埋土了。”我感激地冲他笑笑,闭不闭有什么关系呢?但我还是闭上了,让他放心点干吧。
土一层层地覆盖在我身上,我渐渐闭上呼吸,眼前没了阳光,另一种光明却呈现在我眼前。先是迷朦的,一团团如烟如雾,继而渐渐清朗。高大的树木,各种见所未见的飞禽走兽,在我眼前飞逝着晃过。最后,是类似人的动物。哦,我有点明白了,大地给我的是它的历史,我从泥土里呼吸到了大地的信息。这一掩埋,我获得了不少的知识呀。如果你还记得我不会忘记所有的东西的话,就能知道我这时的收获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下过了多少时间,只是不停地获得信息。当眼前这一景消失,代之以地上的阳光和杀手那张沮丧的脸时,我跳了出来。他告诉我,我被埋了一天一夜。
你说,我能不感谢这位杀手吗?他使我抛却了胎带的血液,换取了全身的轻松;也使我进入大地中,获取了无数的信息,将来不知会如何受用。我应该继续配合他。一方面这是我的同情之心使然,另一方面,我的思维也指令我继续下去。
哦,我的母亲会担心我吗?我再告诉她一声吧,我很好的。
你看看,我又耽搁了你不少时间,你休息一下吧,人应该适时休息的。下次我再告诉你我的经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