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何等睿智之人,如何看不破这点小聪明,却不点破,点头答应。
比尔,喜出望外,指着云翼,气势汹汹的说道:我要打他。我要打他。
云翼,见比尔身材高大,自己身高仅到他的胸口。又看这人,膀大腰圆,全身肌肉隆起,尤其两臂又粗又长,双手过膝,粗如树桩,料定此人臂力奇强。听说此人,在西戎国内,曾拳毙奔牛,料想此言非虚。
他数年来,师从屠怀仁,练习太极拳剑,造诣甚深。见比尔选他,心中豪气顿生,凛然不惧,欣然答应。
屠怀仁,将他叫到身边,微微一笑,说道:翼儿,我传你的太极拳,共有几式?这个问题,如今你可曾领悟到答案么?
云翼,恭敬答道:师傅,千变万化,不离阴阳,动静相生,不离意念,意使气,神化意,心神合一,原本无式。
屠怀仁,与天子,相视而笑,齐孟尝道:恩师张真人,昔年曾许此子,承继武当一脉衣钵,果然不错。
屠怀仁道:日前,掌门师兄,还曾问起此子境况,说机缘将至,尘缘将了,不久便要他入山学道呢。
天子,微微颔首,对云翼,说道:你去吧,朕祝你旗开得胜,三日后,朕在武英殿,为你与雷音二人,设宴庆功。
诸国王公,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暗道:这一问一答之下,天子便已视胜利为囊中之物,却是为何?
王子心中更是不服,暗中嘱咐比尔,一定不要输了。
此刻,左右两座擂台,早已清洁干净,马锋等人三具残尸,已经装殓起来,由专人运送回五义镇皇甫家中。百姓一起涌向主擂,等待比武。
比尔,换了衣服,身披红色斗篷,来到台上,脱去斗篷,上身,胸前黑毛浓密,下身只穿一条红色短裤,赤着毛茸茸两条粗腿,足蹬快靴,在台上呲牙咧嘴,扭来扭去,挥舞臂膀,嗷嗷怪叫,活脱脱一只黑猩猩。
云翼,从容走上台来。这一擂,双方约定不可使用任何武器,也不能攻击下阴等要害之处,只要一方倒地不起或自动认输,另一方,就必须停止攻击。如果一方,被打下擂台,也视为失败。
锣声一响,比武正式开始。
比尔,大吼一声,踏上一步,呼的一拳,便往云翼胸口打到,这一招神速如电,拳到中途,右手一记直拳更加迅疾的抢上,后发先至,撞击云翼面门,招术之快捷凶狠,实是罕见。
云翼,见比尔拳势凶猛,心中忽动好胜之念,暗道,这厮拳力刚猛,不知比起大哥一掌之威如何?
旋即轻飘飘拍出一掌,一招太极拳‘如封似闭’将他挡住。这一掌其软如绵,其坚胜钢,掌力与拳力相撞,两强相遇,力强则胜,云翼一场恶斗之下,真力不继,与人角力,正与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太极功夫背道而驰,却是不智之举。那比尔,拳力之强,也非浪得虚名,何况以逸待劳,精力充沛,这般硬抗之下,云翼难免吃亏。
比尔一拳击出,气势凌人,见云翼挥掌硬接,正中下怀,全力攻出。拳掌相交,噗的一声,千钧之拳竟被云翼掌力化去大半,心方一惊,又觉一股大力反击过来,不由自主退了三步,方才立定。却见云翼身形掠起,被自己拳力逼的在空中连翻七八个筋斗,向后纵去,眼见身形已超出擂台边缘,向擂下飞落,不禁狂喜,想不到赢得如此轻易。就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陡然间只见云翼,身形拔起,在空中急速盘旋,连转四个圈子,愈转愈高,又是一个转折,轻轻巧巧落在擂台之上。四外彩声如雷,只那西戎王子化狂叫欢呼,为满口‘shit’,并以此激励比尔进攻。
比尔,不容云翼有喘息之机,立时猛扑过来,挥拳猛击。云翼眼见比尔左拳击到,当即使出太极拳中一招‘揽雀尾’,右脚实,左脚虚,运起‘挤’字诀,粘连粘随,右掌已搭往他左腕之上,横劲发出,借力牵引,比尔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冲,跨出两步,方始站定。
比尔,给云翼这么一挤,只觉自己一拳千百斤的力气犹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身子却被自己的拳力带的斜出两步,一惊之下,怒火填膺,快拳连攻,臂影晃动,便似有数十条手臂,数十个拳头同时击出一般。
众人见了这等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尽皆心惊。却见云翼,不慌不忙,脚踩七星,踏出天罗步法,身形倏忽转动,脱出圈外,也不反击,却缓步起身,双手下垂,手背向外,手指微舒,两足分开平行,接着两臂慢慢提起至胸前,左臂半环,掌与面成阴掌,右掌翻过成阳掌,却是一招太极拳的‘起手势’,跟着金刚捣碓、六封四闭、单鞭、、白鹤亮翅、揽雀尾、斜行拗步、披身捶、青龙出水、野马分鬃、玉女穿梭、手挥琵琶、进步搬拦锤、如封似闭、十字手、抱虎归山……一招一式的演了下去,群雄见他双手圆转,每一招都含着太极式的阴阳变化,精微奥妙,神气凝重如山,拳掌身法却又轻灵似羽,端的尽得太极神髓,不禁轰然喝彩。
台下彩声如雷,云翼却恍如不闻,依旧旁若无人,全神贯注,习练拳术。比尔,嗷嗷怪叫,拳如流星,又似急雨,却始终奈何不了云翼的神妙步法,空自暴跳如雷,却连对手的衣角也未捞到。于是,收住拳势,高声叫骂:你这个亚洲病夫,一味闪躲,再不还手,便是输了。
长空清扬,急道:二哥,这当口,怎么表演起拳术来了?还不狠狠教训这只大猩猩,更待何时?
雷音,道:二弟,适才和这厮对了一掌,好似不敌,说不定受了内伤。
霍翔,点头说道:不错,云师弟,恶斗猩魈,真力未复,实不该拼这一掌。不过,看情形,应无大碍,这一趟拳,打下来,精力便可复原如初。
果然,云翼拳法使到上步七星,上步揽雀尾、单鞭而合太极,气定神闲的站在当地。忽的一声清啸,身形一飘,已然欺近比尔身前,猿臂一探,使出通臂拳中一式‘白猿摘星’疾攻比尔双睛,比尔忙缩颈藏头,伸臂一挡,谁料云翼臂膀,好似一条软鞭,又如一条灵蛇,绕过他的胳膊,袭向他的前胸,比尔猝不及防,只得硬接一拳,好在胸前皮糙肉厚,筋骨强健,虽然痛入骨髓,却未伤及内腑。比尔,怪叫一声,身形疾退几步,伸出一双巨掌,不住揉搓伤处。
云翼,将掌中一把胸毛,呼的吹散,笑道:你这头大猩猩,连我一拳都吃不消,鬼叫什么。
比尔,气愤之极,高声大叫,道:犯规,犯规,你扯我的胸毛。招术下流野蛮。我提出严重抗议。
长空清扬,在人群中,高声叫道:我中华武术,源远流长,拳掌指爪,都是功夫,你的毛太多太长,又自己脱光衣服,露在外边,纵然不想抓你的毛,城门失火,难免殃及。若是因为你长了胸毛,便不能打你的胸,我看不如,你将裤子也脱了,我二哥,便无处下手,任由你打好了。
他童音,清脆尖锐,传的极远,人人听在耳中,都觉有理。一起哄道:正是,正是,说的有理……抗议无效……
云翼,笑道:方才我不动手,你打不到我,便算我输。我打了你一拳,你又说我犯规。难不成,要我捆住手脚,由你乱打不成。
比尔,一时语塞,老羞成怒,如同一只暴怒的公牛,挥舞双拳,向云翼横冲直撞过来。这一回,来势更加凶猛,拳如暴风,密如骤雨,疾如电闪,威若雷霆,袭向云翼。
众人只见,比尔攻势如潮,云翼身形飘摇,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树叶,波涛中的一叶小舟。只是,狂风虽巨,直可以摧梁断柱,却奈何不了一片轻巧的柳叶,波浪如山,一叶扁舟,亦可横渡。
云翼,凝神静气,意在招先,拳势如春蚕吐丝,绵绵不断,这一路拳招。喷薄而出,单鞭、提手上势、白鹤亮翅。搂膝拗步,待使到一招‘手挥琵琶’时,只见他跨步侧身,闪到比尔侧后,左掌阳、右掌阴、目光凝视左臂,双掌合拢,右捺左收,犹如行云流水,潇洒无比。这一招,虚实相生,左掌一晃,扰乱比尔心神,右掌疾向其肩背之上印去。
比尔,只觉上盘各路已全处在他双拳的笼罩之下,无可闪避,无可抵御,只得运劲于背,硬接他这一掌,同时右拳猛挥,只盼两人各受一招,成了两败俱伤之局。不料云翼,双手一圈,如抱太极,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道化成一个漩涡,只带的他在原地疾转七八下,如转陀螺,如旋纺锤,好容易定住身形,却也满脸胀得通红,狼狈万状。
这太极功夫,用意不用力,劲力圆转,绵绵不断,当得机就势之际,一招一式,节节贯通,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令对手其根自断,再无还手之力,反抗之能。
云翼,身形展开,右手圆转向前,朝比尔面门挥去,正是太极拳中一招‘高探马’。比尔,右手疾挡,左拳直冲,招式朴实无华,却是攻守皆备。云翼身形一侧,避过一拳,使一招‘双峰贯耳’,连削带打,双手成圆形击出,随即左圈右圈,一个圆圈跟着一个圆圈,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正圈、斜圈,一个个太极圆圈发出,登时便套得比尔跌跌撞撞,身不由己得立足不稳,犹如酒醉神迷。
突然之间,比尔双拳疾击,一上一下,急袭而来,云翼使出一招‘云手’,左手高,右手低,一个圆圈已将他手臂套住,云手连绵使出,有如春蚕吐丝,一个圆圈未完,第二个圆圈已生,比尔只觉拳力进到圈中,如抽丝剥茧一般,浑然使不出力道,更有一股绵力,将双臂缠绕裹住,绵绵密密,再也摆脱不开。他心中大惊:这是什么功夫,莫非妖法不成?
比尔见一双臂膀,无法摆脱云翼掌力束缚,不禁发了凶性,合身怒吼,直向云翼猛地撞来,想要借着身高体重,将云翼撞到,压在身下。云翼,闪身避过,当下一招‘斜飞势’,将他的前冲之力引偏,运起太极拳中‘粘、引、挤、按’等招式,借力打力,将他身子带歪,借势甩出。
比尔,被自己前冲之力,带的向前疾冲,又觉背后一股大力袭来。两力合一,登时不由自主,直飞出去,摔在擂台之上,这一下,跌的甚重,比尔,眼冒金星,口鼻出血,牙齿也掉了几颗。他头晕脑涨,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
彩棚之上,擂台之下,顿时掌声雷动,喝起彩来。
长空清扬,率先数起数来,台下百姓一起随着念道:一……二……三……四……
恍惚之间,比尔又听到王子负激励之乡音土语,如雷贯耳,不由得清醒几分,抬头见到云翼正站在自己四五步之外,微笑不语,大吼一声,又扑了过去,他已是强弩之末,外强中干,身形摇摇晃晃,两只长臂,拦腰抱向云翼。忽觉眼前一花,云翼一个筋头跃起空中,身形展动,好似飞鸿冲霄,美妙之极,双脚后蹬,重重踏在比尔的背脊之上。比尔扑通一声,身躯重又仆倒,呻吟一声,再也爬不起来了。
裴俭,走上擂台,宣布云翼获胜,全场欢声雷动。比尔,走到云翼面前,突然一口向云翼耳朵咬来。云翼反应神速,身形一矮,一式冲天炮,重重打在他的颌下,痛得他哇哇大叫,大呼道:你怎么打人?野蛮,野蛮。
云翼反问道:你咬我耳朵,就不野蛮么?
比尔,大呼冤枉,辩护道:这咬耳之礼,乃是西戎国拳击界传统,是失败者向胜利者致敬的方式,流传至今,已经好几百年了。
云翼心想,哪有这样的狗屁传统,嘻嘻笑道:我大周的传统,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咬我一口,我打你一拳。大家礼尚往来,两不相欠。
西戎王子,灰心丧气,好似斗败的公鸡一般,立在台前,正自筹思良策,如何应付大周天子,忽见一个身穿锦袍,口叼烟嘴的黑胖子,分开人群,走到近前,冲着自己哈哈一笑,露出一口灿烂的金牙,说道:王子殿下,赌场规矩,愿赌服输,这一场斗擂,双方有胜有败,我先输了四场,先输不算输,最后三场,却是在下赢了。我一介小民输的起,想来王子也不会赖帐。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算盘,噼里啪啦,一阵计算,嘿嘿一笑,俏皮地骂了一声‘他妈的’,说道:还是我老子,有先见之明,给我取了个‘不赔’的名字,七七八八算下来,老子果然没赔,还净赚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王子,怒道:我还有要事,银子不会差你分毫。此时,却不会给你。
包不赔,嘿嘿冷笑,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何时要帐,却由不得你。有没有银子,说句痛快话。想赖帐,光棍眼里可不揉沙子。旁人当你是王子,在老子眼里,你算个屁。
这话儿,说的无礼之极,王子,火冒三丈,正待发威,忽听彩棚之上,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那沧桑绵厚的嗓音分外熟悉,忙抬头看时,却见自己父亲,西戎汗王,乔治布朗,不知何时到了彩棚之上?
西戎汗王,偶感风寒,本无大病,吃了几服药,便已痊愈。想起王子骄横跋扈的个性,生怕到了大周,闹出乱子,又听了首相杰斐逊劝谏,便随后起身,赶往大都,半途遇到报信使者,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率领扈从,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总算及时赶到了。
西戎王子,乍见亲人,只觉满腹委屈,涌上心头,呜呜咽咽,喊了一声:父王。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包不赔,见惊动了汗王,依旧凛然不惧,冷笑道:正好,正好,子债父偿,也是一样。
王子依命,走上彩棚,却有一个西戎侍者,疾步奔来,递与包不赔一张银票,说道:这位先生,这张空白本票,任凭先生填写多少,随时可往敝邦在此地开设的银行提取。
包不赔,说道:姜是老的辣,还是当爹的明白事理。王子欠我三百七十万两银子,在下不会少取一厘,却也决不会多取一分。
言罢,抱拳拱手,向彩棚之上一礼,转身大步,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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