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从灶屋走过来。
阿爸问:“同学呢?”
“跟妈一起在灶上煮饭,我现在去请杀猪匠来,行不?”
“请两名杀猪匠,今天杀两头猪。”
阿爸又回头对王二菲子说:“教她,一定费心了,我当父亲的感到难过,自己没有时间教。”
“她其实不属于中学生,很多特性超过了中学生性格的三至五倍。严格讲,已经属于成年人的行列。”
阿爸没听懂,跟在后面想问清楚。
王二菲子进堂屋来,坐下问:“这个家的布局很巧,什么时候修建的?”
阿爸也前来坐下说:“不瞒您,我是木匠、石匠、编匠、砖工集于一身的匠人,又是雕刻、绘画、音乐、医术、茶技集于一身的艺人。属门门懂,样样差的人。这间房子建了有九年,当时,汉今和我一起建,都不愿在住祖先留下的老屋,等会儿我带您去看老屋。”
王二菲子喝着茶听阿爸细讲,不断地感叹。
阿爸又说:“原先,我完全以为这个家是没法救,现在看起来,还有救。”
“有您这么能干的人,怎么会没救!儿女都长大了,应该放心。”
“放心不管用,不希望他们几个都像我,你没看见过我十年前的那副无奈相。世上说过‘拖大娃子’,我就是到了真正拖奈过活的地步。”
“有这么多手艺,是怎样学来的?”
“从书上学,这地方,没法找老师传授。”
王二菲子站起身来,围着堂屋看阿爸画的画。
虽不精湛,但能出自一名庄稼人的手,是了不起的一件事。
阿爸在旁边作一些解释,王二菲子忽然问:“您?文化程度一定不低吧?”
“没文化,边中校的学生。那时,还是学校的川剧队员,学了一些笛子、二胡等乐器,还能弄上几曲,家里只有二胡和笛子。”
王二菲子叹口气说:“如果是考上大学就好,在单位上工作,那该多好!”
王二菲子不知道这句话勾起阿爸痛苦的往事。
只见阿爸脸色一沉,转身慢慢地走到桌子旁的板凳上坐下,狠劲地喝了一口浓茶。
王二菲子是精明人,一见阿爸的表情。
就知道自己问话,没问对路,走过来递了一支烟给阿爸。
“晚辈不知深浅,谅解。”
阿爸接过烟说:“没什么,坐吧!”
王二菲子正要找别的话说,却见我请回来了杀猪匠。
阿爸说:“帮我按猪,晚上喝酒细讲。”
王二菲子万万没料到,在这样一个山窝里,还困着这样一名有点才气的老人。
便渐渐为我能有这样一名父亲而高兴,忙转身随后去猪圈赶大肥猪。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我按猪屁股,王二菲子顶着猪背,阿爸按猪颈。
杀猪匠说:“这头猪少说也有五百斤。”
王二菲子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猪:“像头牛仔,我都快顶不住了,猪劲太大。”
、十六个撑檐图腾木狮
“近几年,我家都是喂这么大的猪,有些人家的猪比我这还大呢,彝家喂猪就是为了吃一周年不上街买一斤肉。”
这时,另一名杀猪匠也上来帮王二菲子顶猪背。
好不容易才将两头猪杀死,王二菲子和我都出了大汗。
阿妈端来热水,让王二菲子和我洗脸。
邓凡高跑出门来对我说,想要我带他去茶场看一看。
很想知道茶叶树是怎么回事。
“快五点了,怕不行吧?”我说。
王二菲子没在意:“你们去,我陪汉老辈,时间还早。”
阿爸因对我升学无望,也就对我交这么一名街上的男孩子没意见。
便说:“去吧!茶场已经收场,但有三名工人在守,路上不好走,回来早点。”
我领着邓凡高去茶场,乐得阿妈合不拢嘴。
对王二菲子说:“您觉得邓凡高这孩子如何?”
这话好像是在定亲,或者说是在审亲。
王二菲子却反问:“反对吗?”
“考学没有望头,能找这么一名街上男朋友,还是满意,反正明年就毕业,不想阻止她。”
王二菲子没想到阿妈会说出这样的话。
心想:“想法倒不错,能读书的,就阻止恋爱,不能读书的就见机放手。不过,这种情况,在街上太普通,不能以为是恋爱关系。”
王二菲子为了不影响阿妈的心情。
只说:“考不上大学,大人可以不管个人事情。”
阿爸在一旁笑了一下,喝了茶水,假装说:“不能不管,不但要管,而且还要管好,健康发展,我们大人和老师就多一双眼睛看着,如果有点出入,就严加管理,这一方面,只有拜托您帮我一把。”“应该的,授人子弟,先正自己,基不歪,梁不斜嘛。”
阿妈让大家洗脸,端来热水。
阿爸手拿洗脸帕,边洗脸边说:“昨天她阿妈回来才说真拜了老师,而且有一年多的时间。我还说,过去只听说,没真见到。原来是怕我打她,说不务正业,其实跳舞太费脑筋,很苦。彝人都会跳,但出成绩的少。”
王二菲子这天也特别注意口哨的时间性。
一般有阿爸在场的时间,都不吹。
只有东走西瞧时,吹上两口就不吹了。
阿爸洗完脸说:“走,带你去看老屋的建筑,那才是真正的艺术长廊,已经有三百年历史,这儿的事,就由杀猪匠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