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昨天有看樱桃小丸子吗?真的好好笑,小丸子的爷爷樱桃友藏……”沈佳仪兴冲冲地开启话题。
常常我一边啃着馒头加蛋,一边看着沈佳仪说话的样子,心中不禁升起异样的感觉:像沈佳仪这么优秀的好学生,竟然老是巴着我……一个从任何角度看都很糟糕的坏学生进行“晨报”,真是滑稽至极。更令我沾沾自喜的是,我越是吐槽回去,沈佳仪就越是再接再厉。
后来,沈佳仪便养成跟我在自习课上聊天的坏习惯,聊天的内容从地理课老师的上课方式到慈济功德会的大爱精神,无所不包。
跟好学生聊天有个好处,就是风纪股长在登记吵闹名单时,会不由自主回避掉同样爱讲话的好学生,欺恶怕善可是风纪股长曹国胜的典型。
于是我们肆无忌惮地聊,我跟沈佳仪就这么成为很不搭称的朋友。
……
不管是现在或是以前,成绩绝对是老师衡量一个学生价值的重要标准。
一个学生,不管具备什么特殊才能(绘画、音乐、空手道、弹橡皮筋等),只要成绩不够好,都会被认为“不守本分”,将心神分给了“旁门左道”。反之,一个成绩好的学生,只要在其他领域稍微突出一点,就会被师长认为“实在是太杰出了,连这个也行!”,放在手掌心疼惜。
吾校精诚中学当然也不例外。
针对月考成绩,本校设立了一个名之为“红榜”的成绩关卡,月考成绩名列全校前六十名的好学生可以排进所谓的红榜,这些人的名字会用毛笔字写在红色的大纸上,贴在中走廊光宗耀祖。“你这次差几分就可以进红榜?”也变成同学间相互询问的等级划分。
每个班级进入红榜的人数象征一个班级的“国力”,也代表一个班的“品牌”。占据红榜的人数越多,赖导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其它的科任老师也与有荣焉。
“如果这次红榜的人数全年级第一,放假的时候,老师就带你们到埔里玩。”国文老师周淑真一宣布,全班欢声雷动。
红榜啊……关我屁事。
虽然不关我屁事,但我念的是美术资优班,美术是虚幻的形容词,资优班是名词,所以我们班很会念书的同学非常多,每次月考结束后点点红榜的人头数目,总是在全年级的前三。这次要冲进第一,也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
“进红榜啊……请问成绩优秀的沈佳仪同学,你曾经掉出红榜过吗?”我拿着原子笔当麦克风,装模作样地放在沈佳仪面前。
“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沈佳仪成绩超好,常常都在全校前十名。
“吼,你很屁喔!你每天到底都花几个小时在念书啊?”我反讥。
“柯景腾,如果你每天都很认真念书,一定也可以进红榜。”沈佳仪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知道啊,我可是聪明到连我自己都会害怕啊。”我嘻嘻笑,一点也不心虚。
关于我没来由的自信,真的就是没来由,一种天生的臭屁气味。
………
怪兽郑孟修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家里蛮有钱的样子,每个礼拜都会买最新出刊的《少年快报》,并常常把《少年快报》借我回家看,一起关心超级赛亚人跟弗力札最新的bl状况。但即使熟捻如怪兽,对我莫名其妙自信这一点也是无法理解。
怪兽住在鹿港小镇,放学后我常一边看漫画一边陪怪兽等校车。
“柯景腾,你最近常常跟沈佳仪讲话耶。”怪兽坐在树下,看着天空。
“嗯啊。”我翻着《少年快报》。
“这样不会很奇怪吗?她都跟你讲什么啊?”怪兽还是看着天空。
他老是看着天空,害我以为老是看着天空的人都有点没脑筋。
“什么都讲啊。”我皱起眉头,继续翻页。
“可是她成绩那么好,怎么有话跟你说啊?”怪兽看着天空,脖子都不会酸似的。
“怪兽。”我没有放下漫画,挖着鼻孔。
“冲虾?”怪兽被天空的浮云迷惑住。
“我是个很特别的人。”我说,看着手指上的绿色鼻屎。
“真的假的?”怪兽呆呆地问。
“真的,有时候我特别到连我自己都怕啊!”我将鼻屎黏在怪兽的蓝色书包上。
月考结束,我们已经坐在前往埔里的公交车上。
坐在沈佳仪的前面是什么感觉?
很俗套的,就如同爱情小说里的九十九个公式中的第七十二种老掉牙,相对于沈佳仪的功课优秀,我是个学校成绩很差劲的荒唐学生。
我的数学整个烂到翻掉,肇因于我连负负得正这种基本观念都无法理解,对因式分解……好端端的分解个大头鬼?毫无意外,我的数学月考成绩罕有及格,甚至创下整个一年级数学月考的最高分竟是四十八的难堪记录!除了数学,同样需要脑袋的理化也是摇摇欲坠,只要试题稍作变化,我就死给他看。
总括来说,全年级五百多名学生,我常在四百多名游魂似徘徊。
然而当时我念的是美术班,对于将来要当漫画家这件事可是相当认真,不论上课或下课我都在空白作业本画连环漫画,画的故事还以连载的形式在班上传阅,根本就不在乎学校成绩。不在乎,毫不在乎……
(bsp;回到那个问题:坐在沈佳仪前面是什么感觉?
我必须痛苦承认……难堪,窘迫,很不自在。
…
“柯景腾,你不觉得上课吵闹是一件很幼稚的事吗?”沈佳仪在我的背后,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这要怎么说呢……每个人都有自己上课的方式……”我勉强笑笑,答得语无伦次。
“所以你选了最幼稚的那一种?”沈佳仪的语气没有责备,只有若有似无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