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菲迟疑了一下,两人刚刚和好,她不想再提这些心酸的话题。她只是淡淡地说:“我还不会呢,也不知道能否学会,局里事情又多。”
三人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聊着。史东亮和云菲都发现,现在的交流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份透澈。九点还未到,袁超便在外面打了电话回来,说他一个同事今日正好有乔迁之喜,他们正在市区一娱乐城的kvt包房唱歌,并问罗月娟是不是也愿意过来参加。罗月娟天性就爱热闹,她便在电话里说恰好云菲和史东亮正在她们家里,并问是否可以带她们一起来参加。袁超便回答说,没事的,这里人也不多,多去两个人正好增加点热闹的气氛,我也好久没和云菲见面了,正想和她聊聊。
史东亮本是没有情绪去歌厅唱歌的,但经不住罗月娟的再三怂恿,只好跟着她们一块去了。三人到来的时候,屋内的气氛已是热火朝天此起彼伏。歌声有舒缓悠扬赏心悦目的,也有扯破了嗓子震裂了声带,声音如同一只正处于发情期的饿驴子,在栏中咆哮嘶鸣顾影自怜的。
袁超的那位朋友为云菲也点了一首歌,却是刘若英的那一首《为爱痴狂》。当优美的旋律响起,云菲饱含深情地唱起――“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史东亮的内心却如同受到了一场虽是言词恳切却蕴意深刻的拷问,他本应该今晚向云菲诉说的许多话语,到现在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行人从ktv包房出来时,已是午夜时分,街道在两边路灯光亮映照下,泛起一片片幽黄的光向尽头延伸。南方的冬天阴冷起来的时候,依然是使人能感到阵阵寒意的,虽说时令到了初春的阴历二月,街上的风依然刮得行人都掖紧了领口。史东亮和云菲并排行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思绪却如同月上中天的夜空,深不可测,空明灵幻。史东亮不作言语,云菲却向他开口先说了:
“东亮,我看你就将那种口服液的新药成果交给他们算了,你给了他们就不背负任何责任了,他们再怎样弄下去都和你无关,你总拖累着那个东西反倒成了一个负担,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了。你年纪轻轻还愁今后找不到工作吗?罗月娟她们公司好像下个月又要招人,你去做个业务员或生产管理员什么的准能行。”
史东亮没想到云菲竟帮他出了这样的一个主意。他不知道怎样回答她,他努力思索了一阵,终于将那些思虑好久的话语开始慢慢说出来。
“云菲,厂里那个新药成果在没有正式检测结果出来之前,我是不会同意他们投产上市的。这些天来我总在默默地思虑,就像那天你一提起这件事情,我就对你发火一样,我宁愿它胎死腹中,也不愿意看到它带着不明成份走进医院的药房,这是对患者和林教授负责。厂里和我已作了多次谈话,他们的意思十分明确,若我再不答应一定会将我解聘的。我现在也为这个变故感到极度茫然,但我相信我的做法最终有一天能得到他们的原谅,包括你的父亲。他为药厂操劳奔波了一生,我也和你一样对他表示尊重和敬意。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这些日子是你带给了我快乐和安慰,你对我的帮助我将永记心底,云菲,谢谢你,再见……”
史东亮用一种深情的语调慢慢诉说,云菲一直昂首挺胸,用在警校里练就的优美步伐大踏步行走。她没有中途打断他,也许她多久以来就想听个明白。
她们后来在一盏路灯下站立,路灯将云菲的脸部照得更为白晰,光彩照人,她双眼直直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今晚和我说的这些话,是来向我作最后的告别吗?!”
史东亮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云菲默不作声,她低下头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了纸巾,将纸巾掩在脸上,史东亮看不清她的面容。后来她终于抬起头来,在微黄的路灯灯光照耀下,史东亮看到她长长的睫毛里有两滴湿润的东西正在幽光闪闪。他的内心如同被洪水淹过。
云菲紧抿了一下嘴唇,她似乎在作一个决定。后来她终于说了:“东亮,如果我真的挽留不住你,那我也只能祝愿你今后的道路一帆风顺。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吧。”她的眼神坚定沉静,她拦了一辆刚好驶过的出租车,出租车转眼便消失了。大街上只有史东亮一个人,他继续向前走,灯光逐渐明亮起来,市中心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