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繁华的马丘城最外围的密林之剑武器店里,蓝箭就这么呆了下来。看看胖子铸剑,看着伙计炼铁,看着祖格挥着手指挥着伙计们忙的如同饥饿的蚂蚁,或者抬着小板凳,坐在店子门口,看着湛蓝的天,洁白的云。被茂密的森林包围起来的马丘城里,清新的空气,透明的天,让他觉得很舒服。
这条小小的街并不长,十余家铺子,几十户人家,平时来往的人不多,当然也不少。蓝箭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在店铺门前悠闲的走来走去。习惯用白垩将脸涂的雪白,模仿所谓贵族的脸谱的年轻人,或者背着七弦琴,唱着少女思念情人的歌的歌女,背着背篼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的贩子,带来从密林里或者远方城市里新奇物品,挑逗着小孩和无知少女的心,这一切,懒懒散散的。真的很舒服。
心情平静下来了,蓝箭就会回到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拿起那把有点钝的小刀,轻轻的在木条的飞舞着。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画家,在木条上画着那蓝天白云,高山流水;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是一个卖唱的老人,那木条是二胡,那小刀便是丫丫作响的弦;他喜欢这种感觉,万法归一,天地万物,本是一种。师傅当年这样告诉他,他也就这样记着。也许,做箭和射箭,那感觉,也差不了多少。
每天五百支箭,心情好的话,也许会多做点;心绪不宁的时候,他也会放下刀,在这条街上来回的踱着小步。那裁缝店里笨拙的老头,小饭馆里丰满的老板娘,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平静而沉默的年轻人,背着手在这条街上走着。
完不成任务的时候,祖格也不生气。每周的工钱,两个银币,会准时的交给蓝箭。空闲的时候,他也会来小院子里,陪着蓝箭做箭。这个开朗的大汉,高兴了,也会端着两碗酒,给蓝箭一碗,自己一碗。然后叉着腰,对着天上太阳,唱一首来自森林深处的歌,那晦涩的语言,豪迈的音调,也许就代表了他的心,
日子就这么舒服而懒散的一天天过去了。
那叮当的打铁声中,那丫丫的做箭声中,无数的武器在这座武器店里诞生,然后会有穿着皮衣的人,来这里取走大部分的成品。有时候,也有流浪的勇士,来这里选一把便宜而称手的武器。一把刚出炉的利剑,或者一把沉重的大斧,也能让伙计们的午餐,多一大块美味的烤肉。
这天,天色阴郁着,浓密的树林开始酝酿着一场暴雨,祖格在店子前看着天,脸色有点严肃。
“胖子,你的剑做好了么?”他问。
“还有最后一把,马上做好了!老板。”胖子用力的敲着挥着手里的铁锤,顾不上抹一下脸上的汗珠。他肥胖的身躯上,已经有肌肉的雏形正在形成。
“蓝箭,你那还有一千多支箭吧?”祖格又向着里面的院子吼了声。
“恩!”蓝箭淡淡的答应着。今天凉爽的天气让他很舒服,他挥舞着小刀,用心的做着箭。
“胖子,等会你带二十把剑,一千支箭给基多大人送去!恩,你和蓝箭一起!“祖格吩咐道。
“好的,老板!”
“我不去。”蓝箭一边划着箭,一边说着
“可是,基多大人对最近你做的箭很满意,想看看你,他上次已经吩咐了人来说过了!”祖格为难的说,“你不去,我很为难的!”
“那么,我不干好了!”蓝箭放下刀,走出了自己做箭的小院。在祖格和手下伙计惊异的神情中,背着手,慢慢的踱了出来。
“你这人,忘记了祖格老板当初怎么收留你的了吗?”胖子发怒了,提着铁锤冲了出来。
蓝箭看着胖子,摇了摇头。他转身在阴郁乌云下,走出了店门。那天更加的黑了,风也大了起来,祖格呼住了胖子。
“那么,胖子,你告诉基多大人,做箭的蓝箭,已经走了!”祖格吩咐着胖子,然后对着蓝箭喊了声,“蓝箭,你的箭做的真的很好!”
“恩!”蓝箭挥挥手,就这么穿过这条自己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街,穿过那天深夜被刀光顶着脖子的小巷,慢慢的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神秘的人,”祖格看着蓝箭的背影,对胖子说,“他心里有个秘密,就像你我一样。我的胖子!”
滴滴答答的雨水落了下来,风也更加大了。蓝箭站在巷子出不远处的角落里,撑着伞,那风夹杂的雨点,将他的衣襟打的透湿。他一动不动,只是在雨伞下,静静的看着巷子的出口。
胖子披着雨衣,牵着一头骡子,从巷子里顶着雨走了出来。那雨在天地间拉开了弓,射出了千万根雨箭,胖子无奈的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清楚道路。拉着驮了两大筐武器的骡子,埋着头,向前走去。
蓝箭撑着伞,远远的跟在胖子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周围是捂着头或者撑着伞飞跑,或者在屋檐下,无奈的看着天,等待雨停的人们,那雨打在地上哗哗的声音,周围人群嘈杂的话音,还有路旁酒馆里歌女的吟唱,混合在一起,缓缓的在蓝箭的耳边回响着。
有一瞬间,他甚至闭上了眼睛,用自己的心灵感受着这天地间的回响,城市的嘈杂。一个月做箭的舒缓的日子,让他的心灵和新做成的躯体,有了一段磨合的时间,这使得他的感觉,更加的灵敏了。那听到的,那看到的,那闻到的,都在心灵深处,深深的反应了出来。他甚至闭上眼睛,也能看到那胖子在远处躲避着迎面而来的马车,听到他催促着前面挑菜的老人,走快一点。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熟悉,也很舒服。
这一段看云做箭的日子,让自己恢复了一些吧。他默默的想着。什么时候,我才能完全恢复自己的力量呢?
走过了几条喧闹的街,在一座大宅子前,胖子拉住了骡子,和门卫恭敬的说着什么,然后走进了那扇大门。大门紧闭了,只剩下雨点在屋檐上孤单的滴下。
蓝箭打量了一下四周,静静的站在那宅子围墙边的一棵大树下,收了伞,将伞靠在大树旁。他用自己的右脚,轻轻的蹬了下那大树,人便窜入了那茂密的树林中。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盈,犹如一只猫一般,不带一丝声响。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没有人发现,这个年轻的男子,就这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