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源已露真消息,迥作新花发旧丛。
春日里的群芳百卉姹紫嫣红。她独倚在小窗边,怔怔地凝着窗外。赏流景琳琅,神游千里外。她猛然看见宅院外的那一株桃树上有一点新艳的红。不是一枚浅红色桃果。再细看,却是成片的浅红花朵氲染成的一片红。
她在远处看过去,不过只是零星一小点。但就是这一点,已将春情意绵绵表达得透彻尽致。这转瞬之间的生机如若泄露自天池仙源。令她内心欢喜欣悦。这首诗是写桃花的。名为《小桃叶去偶生数花》。朱淑真亦有写牡丹的《偶得牡丹数本,移植窗外,将有着花意二首》诗。
王种元从上苑分,拥培围炉怕因循。
快晴快雨随人意,正为墙阴作好春。
香玉封春未啄花,露得烘晓见红霞。
自非水月观音样,不称维摩居土家。
牡丹是富贵花。她的这一盆更是从帝王的园林处引来的种。她对它小心翼翼地培植养护。丝毫不敢马虎懈怠。这便是她对它的忠贞所在,是她与生俱来的素质。对待每一件有爱的事物。适逢一个人的好天气,晴雨分明,恰到好处,正称了她的心意。于是这一株牡丹便丰美起来,含苞欲放,带她引来这一个明媚的春。
时日不久,它便结出鸟喙一般的花蕾。虽细小却娟致。枝上新芽在日光照耀下亦是清晰生机的。牡丹只是人间花,它不像自在观音,水月祥安。亦不如维摩居士,洁尘出世。但依然是清雅的,有段位的。在她的眼里、心中、灵魂里,是好的。女子情思细微精致,对花风草木的敏感是天性里的东西。亦非三言二语可以言传生色的。
下
朱淑真的生命是循序平稳的。但平稳是假象,循序当中又有跌宕和激越。而这一些都源自她内心的不决断的爱。她始终不能向自己的内心作出妥协,或者向世俗生活作出妥协。所以她的一辈子都是在内心荒芜和流离的纠缠不休当中渡过的。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暖,但那暖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
所以朱淑真在她的文字铺陈里将自己变成“怨妇”。她在时间里跌打滚爬,私酿下的诗词篇章,是她唯一的生的证据。那一些作诗作词的时间里的朱淑真也是最单纯最洁净的。将灵魂里的喜悦、不满、悲哀、苦难,毫无保留的倾吐了出来。义无反顾。
以花木为题材来填作的词诗是她参杂个人感情色彩最清淡、最隐晦的的作品。亦是最平然的,吟在口中是最为清决的。有咏竹诗为最好。
百竿高节拂云齐,千亩谁人羡渭溪。
燕雀漫教来唧噪,虚心终待凤凤栖。
诗题为《对竹一绝》。百株高竹直耸如云,景状令人赞叹。观此景象,自是无心再去歆羡千亩之广的渭溪林场。这竹是有气节和追求的。它拒绝燕雀的唧噪。它不容许不能与之内里匹配的飞禽栖息端处。只侯彩凤。宁缺毋滥。朱淑真不是单纯吟咏,她是有情怀在里面的。这是她自喻的妙处,来表达她内心的虚怀明洁。
“纷纷桃李皆凡俗,四时之中惟有竹。非惟苍悴列风轻,对之自觉清人肉。羡君年少多才艺,笔墨潜偷造化力。扫出一枝爰惠我,清阴翠色惊满幅。嗟我得之喜何似,贪夫忽获珠盈斛。朝夕捧玩不知疲,如在太白楼上宿。遽令标轴挂壁间,劲节直日长目前。不必溪边寻六逸,不必林间访七贤。岂使阎本与王维,独擅古今称神师。又有屏间名浪得,误墨成形何足奇。未若一笔扫一枝,渭川移来人莫疑。珍藏欲默默不得,命笺索笔成新诗。诗穷纸满意不尽,阁笔无语愧才稀。”
这一首《代谢人见惠墨竹》,朱淑真旁征博引,空灵生动。赋诗如此,岂是寻常女。她本身即如“纷纷桃李皆凡俗,四时之中惟有竹。非惟苍悴列风轻,对之自觉清人肉”所叙,只奈这内中乾坤翻涌,非是庸人之眼能辨识得清明。所以她又叹“诗穷纸满意不尽,阁笔无语愧才稀”。
再有《竹》。精简明了。“一径浓阴影覆墙,含烟敲雨暑天凉。猗猗肯羡火桃艳,凛凛终同劲柏刚。风籁人时添细勺,月华临处送清光。凌冬不改清坚节,冒雪何伤色转苍。”竹在她心中亦是有象征的。比如节高风清,外秀内美,姿容潇洒,超凡脱俗。这是它的品质,亦是她自己所具备的。所以她又作《直竹》一诗。
劲直忠臣节,孤高烈女心。
四时同一色,霜雪不能侵。
这女子心里原来有大海,只是俗世生活将她磨损。她被阴郁的时间消磨得太多。从“供厨不虑食无钱”的官宦之家的闺秀生涯,到“分付肖郎万首诗”的少女粉嫩单纯的初恋,再到“良辰美景具成恨”的所适非偶的婚姻生活。再经历“初为新妇强欢颜”却不得稳妥,“从宦东西不自由”的漂泊游离,“鸥鹭鸳鸯不相宜”的夫妻分居生活,“致死不渝续旧情”被曝露催伤。
她不得不去深刻地领悟自己命理当中的缺陷,那是都是先天带至这个尘世。她大致已经在心底生出一些坏的念头。因。她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她是如此的疲惫不堪。她是如此的憔悴不已。她端然凝着自己的这一世,“始知天意是无情”。
夜香消
玉体金钗一样娇。背灯初解绣裙腰。衾寒枕冷夜香消。
深院重关春寂寂,落花和雨夜迢迢。恨情和梦更无聊。
——《浣溪沙?春夜》
[存疑篇目]
上
此词一说是唐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