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坐在一间房间是一件很沉闷的事情,如果没有围成一桌麻将,或者里面没有一个女人。
房间的灯光刺骨的明亮,但明亮却未必就代表着光明。
太子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镜框,一副文弱书生。旁边站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硬朗大汉,像一个很好的陪衬,相映生辉。身体上的优势往往都弥补不了地位上的悬殊。男人面貌奇丑,丑到让人过不难忘。
“他叫文丑,人如其名。”
太子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自己,也不是对手,而是自己身边的这位保镖。
“能站在太子身边的人,没有名字,也有着能让别人轻易记住他的能力。”
太子一愣,斯文的笑了笑,是真的很干净的那种斯文,离禽兽还很远。
“记住文少对你的赞扬。”
“是。”
文丑毕恭毕敬的应道。太子却突然站起身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我是在对你说话吗?”
出人意料的事情总是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个别人显然不包括文江湖。因为他依旧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吸着手中的雪茄,头没有抬起过,甚至连手也没有抖动过,似乎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
“现在知不知道自己怎么错了?”
太子的声音有着一种不威自怒的冷峻,但冷峻中却不失亲切。
气质,都是地位和时间调和的结果。
“属下知错。”
“很好。作为惩罚,从今天起收回你的名字。一个没有名字的人现在知道该怎么对别人做自我介绍了吧。”
疼痛并不只是能使使女人迅速成长的东西,有觉悟的男人也一样。
文丑端起桌上的碧螺春,翻起一只精致的陶瓷茶杯,有条不紊细致入微的满上,没有溅出一滴茶水。张飞绣花是一种境界,文丑上茶也是一种境界。文江湖的目光微微抬起,淡淡的瞟了一眼。
“文哥,多谢你的教诲。”
文丑双手平举茶杯,头带着敬意的微微的低下,目光却是不卑不亢的正视着眼前这个和太子一样弱不禁风的男人。
弱不禁风不代表着弱不禁人。
文江湖没有说话,亦没有伸手,因为他旁边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双手一搭,搭上了茶杯,但搭上的东西却未必能拿走,譬如女人。
茶未动,人心已动。能风平浪静一时的东西,也往往能顷刻间灰飞烟灭。
“嚓”,十分清脆略显空明的声音,精致典雅的陶瓷茶杯被座身分离,文丑手上拿着的是印着红磨房的杯身,“虫子”手上端着的是刻着青花瓷的底座,桌上再无一块残杯碎瓷,有的,只是飞流直下的古色古香的茶水。
经典时刻永远都是刹那之间。
一直都在看戏的人也往往才是戏剧里真正的主角。
两个坐着的男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同时伸手在茶桌上拿起了一只茶杯。
然后是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水落杯底的微弱声响,和瓷杯交错散发出刺耳清脆的一声短鸣。
关羽温酒斩华雄。
太子和文江湖都是相视一笑。相视一笑可以泯恩仇,也可以结新怨。马上太子脸上的笑容随着弱水击桌的声音凝固了下来。精致的东西往往都是有骨气的,瓦全不了,或许是因为选择了玉碎。瓷杯一块一块的从太子手中掉落,直到最后手上只剩下一个还维持端杯的姿势,离口,或者离尊严都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一只脚是臭的,难保另一只脚不臭,但如果一只袜子是破的,他的另一只袜子却未必也是破的。
文江湖轻轻的把茶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抬到眼前,细致入微的看了起来。
“敬意这东西,和爱一样,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太子一愣,脸上瞬间心悦诚服。
“文少今日教诲,终生铭记在心。”
一个能屈能伸的男人是可怕的,就像一个能上能下的女人。
文江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脸上又恢复到了刺骨的冷峻。
“莎士比亚说:世界上还没有一个方法,可以从一个人的脸上探察他的居心。”
太子的脸色隐隐闪过一丝阴霾,但马上又恢复到了标准的心悦诚服。
文江湖突然冲太子放松的笑了笑。
“就像太子你以为我是渴了,其实我现在饿得慌。”
静,绝对的静。一句肤浅到深刻的话总能给人深度思考的空间。
“哈哈哈哈哈。”
两个男人默契的放声大笑。
男人之间没有太多家常,就算到了饭桌前也不例外。
太子终究是太子,一个可以在一省之内素手遮天的人绝对不会看见十瓶金典的路易十几就会动容。
餐桌精致,灯光更淫靡。有人说,一切腐败都是从餐桌开始,所有的堕落也离不开灯光。这句话不可承认,也不可否认。
文江湖轻轻的拍了拍手,然后房门被轻轻的推开,一群人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