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对,她发烧了,是北辰传染的她,那就是说,方才的事情全都是真的。
“北辰有没有醒?”心底徒然一慌,叶轻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却依然觉得头重脚轻,她扶着额头顿了顿,又说,“我想去看看他。”
没料到她醒来第一句话竟是问的易北辰,欧阳琛的心重重地沉下去,脸色也瞬间变得铁青。
“不许去。”他说的干净利落。
“欧阳?”心里蓦地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叶轻诧然地抬起眼眸,想从他冰封似的俊脸上瞧出一些端倪来。
她记得,北辰倒下的时候,第一个冲过去救起他的人,就是欧阳琛呀。她记得欧阳琛是在乎他的,不会真的不管他的,那又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竟变得如此刻薄?
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欧阳琛平静地注视着她,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你是不是把合约的事情告诉易北辰了?”
“你说什么?”叶轻看着他,贝齿微微咬住殷红的唇,她就知道,一定又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club。”
欧阳琛皱了皱眉头,声音沉而冷,夹着丝紧迫的锐利:“你知道吗?今天下午,公安部门查封了club,说是和远夏的案子有关。”
心口一惊,叶轻睁大眼眸看住他,落日在垂死前发出最后的光华,透过玻璃反射进来,将她的瞳孔燃得异常明亮:“你怀疑是我出卖你了吗?”
欧阳琛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却仿佛透着深深的倦,长满尖刺的倦:“你有没有?”
叶轻默默转过身,盯着窗外的香樟倒过来的影,黑幽幽的从紧闭的玻璃幕窗上,一点一滴的挤压过来,压得她无法呼吸。
“我担心北辰,我去看看他。”
这句话是在赌气,说的时候,一滴泪就像一朵冰凌花化落的水,凝结在了她的眼眶中。她不想谈这个,不想谈,真的不想谈,仿佛谈了就会掉进一个黑洞里,再也逃脱不出。
“我问你有没有!”欧阳琛扳着她的肩膀,想将她扭过来。
她却固执地不肯转动身子,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这些天她已脆弱过太多次,她突然好恨自己的脆弱。
欧阳琛却比她更固执,他攥紧她的肩膀,仿佛根本就不知道那儿是肉长成的,是骨头拼就的,攥紧了很会疼,真的很疼:“有,还是没有?”
脊背仿佛被人狠狠抽着鞭子,叶轻深吸一口气,强忍下眼底的泪和心口的锐痛,慢慢回头:“你都已经这么问了,就说明你心里根本就不信任我,你既然不信任我,我还有什么回答的必要?”
呼吸中充斥着一种味道,熟悉的沉香味道,甜蜜中哀伤。
原来不只仇恨是这种味道,爱情也是。
这味道呛得欧阳琛胸口一阵发堵,猛然一阵咳意自肺腑喷涌而出,他霍地站起来,扶着左胸背对着她,耐心等这阵疼缓过去,才勉强说:“你走。”
“你不是要看北辰吗?你走吧。”
“欧阳琛?”
叶轻僵在原地,她多么希望他能挽留她,告诉她他错怪她了,告诉她他只是太在乎她了。
“你走。”
可是他没有,他让她走,他是真的在赶她走了。
“好,我走。”
叶轻很快穿好衣服站起来,想了想又把指间的戒指取下来,搁到桌子上。想想也真讽刺,自己每次戴上它,都不足一天而已,也许这是天意呢,他们没有缘分。
欧阳琛始终背对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心里那么疼那么疼,就像是墨迹晕开在水里,化出更大的悲伤,叶轻走得很快,几乎是夺门而出,她怕走得慢了,自己会再一次把眼泪留在这个地方。
离开的时候,落日已坠入岐山下的海,有一钩新月从青柠色的云层中濯洗而出,天地一片漆黑,望不见出路。
朱管家眼见叶轻独自走了,慌得不得了,急匆匆地跑上来叫住欧阳琛:“叶小姐还大着肚子呢,您就这样让她走吗?”
“她妈妈还在我手上,她能跑到哪去?”欧阳琛的面色是贯见的阴沉,仿佛一尊冷面的雕塑,只眉间有极深的褶皱,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可是,她刚刚发烧过,马上又要生产了。”
朱管家还想劝,欧阳琛却猛然一把推开她,接着急匆匆地走进书房,又重重地甩上了书房的门,从里面上了锁。
朱管家心急如焚地跟着他,刚在书房门口止了步,却听到里面“咚——”的一声巨响,接着是断断续续地咳嗽声。
“欧阳先生?欧阳先生你有没有怎样?”敲了半天门,里面的人也没有任何回应,她心里一慌,匆忙从楼下拿了备用钥匙。
“不准进来!”钥匙转动锁芯发出的清脆响声,眼看门就要打开了,里面却传来一声狂躁的怒吼:“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门外终于安静下来,欧阳琛疲惫地躺在冰冷沁骨的地面上,在一阵战栗中缓缓阖上了双眼。
在他的左手边,有一个大约250毫升的输液瓶,已然倾倒在地,同样没有温度的液体正汨汨地向外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