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走了？”厉一斐问。
“嗯。她走了以后我就想洛阳牡丹的事，洛阳我这辈子去过无数次，很多次都是为了看花，怎么也想不起有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事。就算有，也跟看花无关，多半是些江湖上的恩怨。只有一次，那也是二十年前了。我夜里喝了酒回客栈，路过一个老花农的家，看见他把一棵长得很壮的牡丹花树挖出来，准备烧掉。
我就隔着篱笆问了他一声：‘这牡丹长得这么好，为什么烧？’他说：‘这牡丹从山上挖回来五年了，只长枝叶，不开花，白白吃我的肥土肥水。’我见那牡丹枝叶茂盛，生机勃勃，于是就说：‘你把它给我吧，我移到别处去栽。’他却说：‘白给不行，它吃了我五年的肥料，我也要烧了它换些回来。’我也不知道是来了什么兴致，平日里从不种花花草草，我竟给了那老农几钱银子，把那牡丹买下。”
敖乾心中莞尔：“想不到秦叔还是一个惜花之人。”
“我买下那牡丹花树之后，才走几步路就后悔了。因为我在洛阳没有家宅，拿什么来栽它呢？正在犹豫，偏头看见一处大宅子，一围花墙望进去，里头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我就喜了：‘正好趁天黑，把这牡丹树栽到那花园里去，也不枉我救它一场。’我就跳进那花园里，找了个土松一点的地方，刨个坑把它栽上。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栽花。”
敖乾的嘴角泛起一丝笑纹，问：“你可记得那栽花的地方？”
秦安想了想，说：“那天是夜里，虽然有月亮，但也总不如白天那么好记。”
“是不是旁边有一个六角凉亭，凉亭外一个很大的池塘，池上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花桥？”
敖乾说得如临其境。
“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从没跟人讲起，你又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来我说对了。”
敖乾笑了起来。
“我还蹲在那池边洗了洗手上的泥，又在那凉亭里吹了吹风，花园里也没有人守夜，很是自在。可是你怎会……”
秦安显得很不理解。
“因为我被关进天绝牢，就是拜你救的这棵牡丹所赐。”
敖乾眼神闪烁，很有一番无奈与自嘲的意味。
“啊？”
“你……难道？”
秦安与厉一斐吃惊不小。
接着，敖乾把自己这一场“哭牡丹”奇事说了一遍，如何斗银刀骑士，如何夜探袁府，如何撞上侍郎血案，又如何碰了那颗奇怪的蓝光珠子。
厉一斐听得唏嘘不已，连声说：“怪哉，花变人，人变花，只怕世道也要变了。”
他说的花自然是牡丹。
秦安却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想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