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敲门,走了进去,虽然已被发现,还被莫名其妙地凶了一声,但起码的礼节要保持,走到他办公桌前的时候,顺手把他的电话筒捡起来挂到电话机上。
孙天成看了我一眼,一扬头,示意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我说,还是站着吧。
我这样说倒不是因为我客气,我是非常乐意坐下来的,那样可以少消耗一点腹中所乘无几的早餐,你知道,像我这种年龄的人一天吃四顿都不嫌多。但是我听过阳长江讲过一个典故,孙天成刚从台北调到吴江厂的时候,一个绰号二楞子的大大咧咧惯了的组长去向他报告事情,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空椅子上,被他像轰狗一样轰了出来,从此认为他没规没矩,仕途就此止步。
孙天成眼一瞪,叫你坐下就坐下,听不懂哦,我有这么难沟通吗?我不习惯别人居高临下跟我说话。
我乖乖坐下,忍不住心里又靠了一下,除非你总是站着别人坐着,或者事先抢占致高点,否则全世界绝大多数人对你而言都是居高临下。
孙天成说,给你一个任务,挑三个操作工,两个测试员,一个检验员,精明一点的,明天跟我出差广东。
我一楞,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
孙天成眼睛又开始瞪,听不懂啊!
我结结巴巴地问,经理,我现在光杆一人,在封箱区封箱,哪有人挑?
孙天成眼睛瞪得更大,你原来那条线不能去挑哦,我又没有派新的领班上去,你去挑人还有人敢拦你不成?
我说,哦,那能不能,再说清楚一点,干嘛去?
孙天成就开始要跳起来,说,平日阳长江挺看重你,老在我面前吹嘘说发现一个人才,想不到也是这样一个罗哩八嗦的人。
我不知死活地顶他,经理,我这不是罗哩八嗦,我这是请示明确的任务,如果我不知道去干嘛,我就不知道应该挑些什么样的人去,我也没有办法事前准备一些必要的资料与工具,到时候事情办不好,一定挨你骂。
孙天成额头青筋都鼓了一鼓,看起来要大发雷霆,但咬了咬牙,终于没有发作起来,挥了挥手,下去吧,稍后我叫田丽给你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