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唐伯虎四人留宿在老学正在家中。
江南的夜色最是迷人,小桥流水,池塘荷花,充满儒雅园林院落,虫鸣声断断续续;抬头就是一弯新月,柔和遍洒大地,照耀在池塘中,缭绕中好似梦境!
院落之中,有一凉亭,借着月光可见两个隶字曰“听命”的匾额,很是稀奇少见!
凉亭之中,有一老者与一少年对坐在石桌上下棋,棋局接近尾声。
少年人眉头紧锁,手中不时捏弄着黑色的棋子,看着局中快被老者截杀的“黑龙”,默然不语。老者一脸的淡然,微笑着望着少年;不时得端起酒杯,啧啧有声!
片刻之后,“老师,我输了。”少年叹气道!
“呵呵,难得,难得!心中可有不服?不甘?”老者捋须笑道。
刚才还一脸颓唐的少年一听此话,顿然一笑,“嘿嘿,三局两胜,好歹赢了您一局。老师啊!”语气之中加重了“老师”两字,奚落之意明显!
老者听闻面带尴尬,拿起酒杯遮掩。“哼,你这娃娃,一如儿时那般调皮,逮到机会就消遣老夫。”说罢老者起身,背负双手,迈着八字步走出凉亭。
少年赶忙跟上,细看老师脸色,唯恐惹怒老者!
两人围着院落走了几圈,老者开始有些气喘,又步入凉亭。
“老了,老了!哎,岁月不饶人啊!”老者感叹道。
少年宽慰道,“哪有?!老师您尚可饮半坛老酒,怎能言老?”
“十数年前,你来老夫这里始学儒家孔孟之道,那时你一稚嫩的顽童,顽劣不堪,可却天纵奇才,文思敏捷;转眼之间,十数年过去,站在老夫面前的翩翩少年,剑眉星目,儒雅非凡,才华横溢!到底哪个才是我的学生唐寅唐伯虎?!老夫有时竟不敢相信,苏州四杰有二出自我的门下。”老者笑看少年!
唐伯虎听到老学正如此夸赞自己,不由一愣,笑道,“老师谬赞,学生愧不敢当!学生一如儿时顽劣,这些年一直笑话不断。想必老师也有耳闻!”
“赤子胸怀,荒唐未尝不是打破束缚的手段!老夫不是那种酸儒,只知道之乎者也,死读书却不解孔孟之道精髓,偏解圣人之道,束缚自我,不思进取。却自以为恪守圣人操守,就是君子就是名士,任何超出圣人言论之外的思想均视为异类,离经叛道!可笑可笑!”老学正越说越气愤!
唐伯虎双眼大睁,胸中骇然,没想到明代儒者竟然也有如此见地的人物,而且这人竟然是自己的启蒙老师,虽然近些年不常看到,老学正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对儒学的看法。在这时的主流儒家说法来讲,绝对算的上离经叛道!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孔圣人都奉行的道理,圣人都还不断进步,而后人却固守自封,到底谁才是离经叛道?”老学正继续说道!
唐伯虎现在已经被老学正这番话震惊的快傻掉了,谁说古人没远见?!抽他一大耳光!他郑重的整理一下儒衫,及其严肃的朝老学正一鞠到底!“学生受教,今日方知老师远见博学,学生顿然醒悟,胜读十年之书,今日才知儒家真言。老师当称大儒。”
“大儒?哈哈!伯虎你有见到哪位大儒落魄到教书的夫子?!”老学正凄然笑道!“大儒?!宋时王安石,苏轼均为一代大儒,可最后却落得如何下场?!老夫不配与之相比,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儒,有所作为,虽败犹荣!而你老师我做都没做,空有一番抱负,又有何用?!”
王安石变法失败,苏轼治理地方,政见与顽固派对立,郁郁而终!他们尝试着改革儒学,进步思想,最终都没有好下场,可谓天妒英才!
唐伯虎心有所思,并未接话!
“伯虎,你可知这亭上匾额所书何意?!”老学正自己斟满一杯酒,问道!
“听命?!绝非听天由命之意,学生以为老师是有感而发聆听生命真谛之意,如闲云野鹤般归隐之意,又如酒意琴声之胸怀激荡,稍许不甘几许失意。”唐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