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给你逮着小辫子,这将军府谁爱进啊……」她小声嘀咕。
他脸色一黑,黑眸眯起。「此事休再提了!」
「呜,大将军不要哇……」她大惊失色,小脸苦极。
笨蛋!嘴那麽快要作死啊?!
眼见原就渺茫的希望又被自己不经大脑的快口堵死了活路,玉米这下子恨不能找根绣花针把嘴巴缝上才好。
「如果你真这麽坚持,倒也不是没有通融的办法。」他莫测高深地盯着她,忽然松口。
「我就知道大将军是个大好人……」她闻言大喜过望。
「你一天出府几个时辰,日後就补回几个时辰。」他似笑非笑看着她。「掐头去尾算起来,你便得在将军府多留上十天半个月的,若你能同意,本将军自然乐於从善如流,许你一个方便。」
方……你个大便啦!
玉米险些喷出一口恶血来,手指着他挺拔的鼻子抖了老半天,最後恨恨道:「休想!没门!做梦!」
亏严嬷嬷还说什麽「大将军英武悍勇却是个宽厚之人」,屁啦!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小气巴拉、斤斤计较、睚皆必报的人吗?不就贪了他将军府一尾咸鱼、两斗米,她都入府卖艺卖身了,他还想怎样?
燕青郎淡然地看着她,不发一语,态度坚定如泰山沉石。
她瞪着他良久,一腔怒气愤慨担忧委屈全糟乱成了一团,眼圈不自觉地红了,心下不由一阵气苦。
像他这种高高在上俯看众生的大人物,又怎能体会她和弟弟在尘埃里苦苦挣扎讨生活的小人物心情?
燕国公府是豪门巨阀,奴仆如云,镇东将军府里更是随从无数,他自己手上又有十万精兵悍将,一呼万应,又哪里嚐过那等门庭寥落、只剩小儿孤女相依为命的孤苦滋味儿?
玉米喉头一哽,却紧紧绷着小脸,努力抑下那打从心底深处生起的纷乱酸苦。
一见她眼眶泛红,却犹自倔强死死咬着下唇的模样,燕青郎心下一紧,瞬间浑忘了种种纠结,心底涌现一抹隐约的慌乱。
「你,咳,别哭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她用力抹了抹脸,咬牙忿忿地道:「我玉米堂堂东疆野店一姊,门下食客三千,头可断血可流人不可辱,才不屑做出那种哭哭啼啼的娘儿们行径,你少瞧不起人了!」
他很想说「门下食客三千」不是用在这里的,可一对上她泛红却又固执的圆眼儿时,又瞬间默然了。
「我,」他清了清喉咙,有丝不自在地道:「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他一时无言。
气氛陷入一片静止的凝滞。
良久後,玉米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抹了抹脸,自觉把多年苦楚委屈全数发泄在他身上好似也不甚公允,她定了定神後,低声道:「你不明白,小粮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我不能不担心他。」
是。玉家姊弟手足相依扶持,这两年来他一直就看在眼里的。
燕青郎直直凝视着她,忍住微叹。
「我知道我性子不好,急起来口无遮拦,每每冲撞了大将军,惹得您生了不少闲气,」她神情黯然,摄嚅道:「我、我以後会改了的……」
他终於叹了一口气,再也硬不下心。「将军府大厨房里有十二名厨娘,若你愿意,明日就拨两个人手去野店帮衬,粮哥儿那里你也就不需悬心了。」
「真、真的吗?」玉米猛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煞是可爱。「真的可以吗?」
燕青郎眸光温软,几乎有些想探出手,碰触她长长如蝴蝶羽翼的乌黑睫毛,是否跟他想像中的一样……一样什麽?
他心一凛,身形随之一僵,耳後有抹可疑的红晕正在渐渐扩大中。
「大将军,您真是大好人!」玉米却是抖着唇儿,一把握住他的手上下乱摇,
一时感动得情难自已。「对不起!我刚刚误会您还骂了您……大将军,您用府中军法罚我吧,我这次一定真的甘愿就戮,任打任杀,眉头皱一下的就不是好汉!」
哎,她这爱胡乱用词的习惯几时才能改改?
不过这次燕青郎却没有出言纠正,因为他正努力忽略自被她握住的手上传来的柔软宁馨触感。
他英挺的脸庞因不自在而越发显得严峻紧绷,可惜颧骨那抹淡淡的绯红却出卖了燕大将军铁血面瘫的形象。
幸好玉米一向後知後觉,而且又在深刻的自我检讨与对他的万分感激中,所以完全没有发现燕大将军比寻常还僵硬三分的异常神情。
在门後探头探脑的护卫却是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被大将军一记杀气腾腾的狠瞪才吓得缩回头去。
呜,将军好凶!
恐吓完属下的燕青郎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小圆脸姑娘上,不知怎的有些局促,却又透着异样的柔和。「那,你……嗯,往後便安心待在府里吧。」
「知道了!」玉米点头如捣蒜。「我以後一定会好好报答大将军您的!」
「不是报答我。」
「耶?」她迷惑地眨巴着眼儿。
「没什麽。」他眸光低敛,掩住了真正的心思。「饭菜已凉,命人重新热过再吃了。」
「这个我来我来。」
他大手一个发力反握住她的手,扬声道:「来人。」
「是!」门外护卫飞快进来,捧起托盘又咻地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