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身形一震,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没有,我还没有死。但是能来见你的,只是我的虚像。”
忘记自己尊贵的身份,惊恐的妇人几乎是匍匐着爬过来,跪倒在虚影脚下:“为什么?你在戏弄我是么?你一定还恨我,让你做你不愿的事情。过去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要报仇了,也不要什么天下一统,只求你出来见我,求求你……”
“我怎么不想见你啊!是我真的无法迈出冥兽城了。之前为了困住引入城中的人族,我们开启了通天峰中的结阵封闭城门,冥兽军和那些人族已变成通天峰的活祭,无论生死都出不去了。”影子痛惜地俯下身去,伸出的手臂虚握住明寐的肩头,可终究什么都握不住,任凭散发出的雾气弥漫在她周身,表述着丝丝爱怜。
“怎么会这样?不要啊,不要……”仿佛力竭一般伏倒在地上,绝望的妇人将脸孔深埋入手中,不敢再看那张随着雾气弥散渐渐淡去的脸庞。泪从指缝中滑落,转瞬消融于斑驳的山石间,只剩浅浅的痕……
听得狮谕冥提到结阵之事,原本被眼前的情景感染地有些动容的十方,眼中忽然起了异色。
原以为少了冥兽军相助,还有些神伤。但现在听了狮谕冥的说法,或许可以借来一用。反正我只求结果,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区别?
打定主意,十方走近扶住明寐,道:“妖王且不用这么早悲伤,我曾听说过通天峰顶上有一个阵法,也了解其开启之术,说不定可以解冥兽城之困。”
“是什么?你快说!”妖王猛地抬起头,双手紧紧揪住十方的衣袖,仿佛握住一线希望。
可十方却停住话语,转过脸冷冷望向狮谕冥的虚影。其实,之前的话是急切而出,话一出口十方就后悔了。什么山顶的阵法,什么开启之术,守在通天峰下几十载的狮谕冥怎么会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即便他能欺瞒住绝望得失了理智的妖王,欺瞒住天下所有人,也骗不了眼前浅淡地近乎虚无的那双眼。
果然,组成虚影的雾气如被击中一般,溃散又凝聚,几番反复。想必潜力幻生虚像的本体,亦是因为震惊,驱不住气息。可最终影子的那双惊惧的眼终于缓缓垂下,唇间翕动了下,似是叹息,却全然无一点声音。
“到底要怎样做?你倒是说啊!”明寐催促着,全然没注意到虚影瞬间的变幻。
看到狮谕冥已默许,十方再无顾忌,继续说下去:“是破天阵,而且开启阵法的宝器,我也刚巧收齐。布阵需从子时开始,持续十二个时辰。我先送你下山,妖王安心静候一日便可与夫君重逢。”
“那好,就按你说的做。”难以扼住心中的狂喜,明寐松开拉住十方的手,爬起身转向虚影走去。伸展开的双臂却在将触到虚影之刻,忽然想起什么蓦地停住,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呵,看我急得,忘记碰不到你的。谕冥,你听到了么?明日我们就可以相见。等你回来,我不会再让你走,绝对不让你走了。”妇人抬起头来,双目咄咄,不是威严而是炽烈,“我以妖王的身份命令你,不准再离开!”言语铿锵,眼角却不合时宜地浅流出晶莹,
影子又是一阵虚晃,好容易凝定下来,伸出右手贴住明寐,仿佛是想抚慰那张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脸庞。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虚影沉重的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要哭了,对我笑一笑好不好?你知道我喜欢看你笑的。”
宛如午后暖阳的笑容绽放开,尽管略显老态的脸庞已不再娇艳,尽管眼角的泪陷入体肤的皱纹中刻出斑驳,可这一切都在那明媚的笑容中淡然开去。甚至连周围清冷的雾气也被笑容侵染地温暖起来……
看到此,虚影亦是不顾自己本无实体,张开双臂抱拥住明寐,和她的身形重叠在一起。“明寐,我真的很想……很想再抱抱你。”轻轻地低语随着缥缈的雾气在妇人耳边萦绕,舒缓而又缠绵。
一对爱侣,两种离别,若是明寐看懂狮谕冥眼中的不舍,她也绝不会收回眷恋的目光。可是,毕竟有五十年的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即便笑颜依旧,心中却少了一份契合。
“干嘛啊,搞得像诀别一样,明天不就可以再见了。”想起还有旁人在场,明寐有些羞涩地扭过头去,轻轻退了一小步。
一旁的十方早已失了耐性,又担心狮谕冥会反悔,连忙催促道:“妖王,时候不早,我回去还要准备下,我们走吧。”
“嗯。”明寐点点头,踏上十方早已祭起的飞剑,眼光自然是回转的。随着飞剑腾起,望着白色的虚影越来越远,渐渐与浅淡的雾气融成一片虚无缥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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