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先……」门铃响了,她楞了下。
「应该是嘉君。」李素枝说着说着就要起身。
「阿嬷,我来开就好。」游诗婷搁下盘子,上前开门。「阿姑,你——」
门外哪有杨嘉君身影?是两张陌生脸孔,一男一女,看上去约莫四十上下。
「请问你们要找谁?」
「张柔柔是不是在这里?」中年妇人一身翠绿套装,模样精明干练。
「柔柔?」游诗婷讶问。「她在里面啊,请问你……喂!你们……」
那对男女一确定张柔柔在屋里,越过她进入屋内,游诗婷跟在身後。「你们没有经过允许,不能随便进来啦!这样……」
「……妈!爸……」瞧见双亲身影,张柔柔起身,一脸惊愕。
「……」游诗婷瞪大了眼。那是柔柔的爸妈?不是说柔柔是瞒着他们和景书交往的吗?怎麽现在找上门来?
「你们……你们怎麽会来这里?」张柔柔不敢直视双亲,声细如蚊。
「我们要是不来,还真不知道你瞒着我们做了什麽。」张母目光扫过屋内,在蛋糕上停留片刻,又望向李素枝身上的围巾。
「昨天面包店打电话来,问你订的蛋糕要不要蜡烛,我还想说你为什麽要订蛋糕。之前见你熬夜织围巾,就觉得你有点奇怪,平时最不喜欢家政课的人,怎麽突然认真起来?」
见气氛紧张,杨作学起身招呼:「张先生、张太太吗?请坐请坐,有话坐下来说。景书,去里面倒两杯茶来。」
「不用了。」张父目光落在女儿脸上,冷嗓拒绝。「我们只是来带女儿回家。你跟我走,有话外面说。」他睐了张柔柔一眼。
回首看了看杨景书,张柔柔跟着双亲走出杨家。
「我以为你真的去学校,结果你做了什麽好事!之前隔壁何阿姨说看见你和一个很像混混的男生在麦当劳吃东西,你还喂人家吃薯条,我想我女儿怎麽可能这麽不要脸,在外面做这种事,而且是和一个混混!要不是昨天晚上你同学打电话来约你今天去图书馆看书,我问了她才知道今天老师聚餐,辅导课暂停一天,要不然我还要被你骗多久?」等不及离开,张母站在张柔柔面前,气愤地骂起来。
「妈,你接了我的电话不跟我说,还跟踪我?」
「不这样我们会知道你瞒着我们交男朋友?」张父皱着眉,冷肃着面孔。
「你们这样根本是不尊重我。」怎麽能接了电话又没让她听呢?
「尊重你?你尊重我们了吗?要你好好准备大考,你给我交男朋友?还是跟一个混混!」张母语声尖锐,食指戳了下女儿的额际。
「景书不是混混,他对我很好。」张柔柔被母亲戳得频点头,她没反抗,嘴里却仍不忘为男友说话。
「不是混混?好,你叫他出来,我问问他。」张父指着杨家大门,目光看过去时,一个少年立在那。
杨景书走了过来。「叔叔要问什麽?」
「哪个学校的?」
「只中夜间部。」
「h中?」张母瞪大眼珠子。「流饭学校耶。张柔柔,你知不知道很多帮派都是到只中吸收成员的,你眼睛长在哪,你知不知道你交了什麽样的男朋友?!」
「读夜间部,那白天干什麽?」张父双手负後,逼视面前少年。「飙车?还是打架围事?」
那种轻蔑的语气不是不令他反感,可面前这男人是柔柔的父亲。杨景书沉住气,道:「叔叔,我有正当工作。我爷爷奶奶在市场卖熟食,白天有时在那里帮忙,有时去花店工作。」
「什麽花店需要你?那不都是女生在做的?」
杨景书抿直了唇,斟酌好半晌,语声持平:「鲜花葬仪。简单来说,就是葬仪社。」
「葬仪社?」张父抽口气,抬高下颚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带嘲弄。「葬仪社很了不起吗?还说什麽你有正当工作,讲得这麽理直气壮!你做哪部分?收屍、跳师公,还是五子哭墓、捡骨?我什麽身分、我女儿什麽身分,你一个做死人生意的还好意思跟我女儿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打算栽培她读法律,将来不是律师就是法官,你配得起她吗?」
「张柔柔你听听看,人家说他做葬仪社的工作,赚的是死人钱,你这样要我们怎麽面对亲友和同事?将来人家问起,你女儿的对象是做什麽的,我要怎麽开口告诉大家我女儿跟一个土公仔在一起?」只中就算了,混混就算了,居然还是做葬仪的!张母气急败坏,猛戳女儿额头。「我跟你爸栽培你,可不是要你跟一个抬屍捡骨的在一起!」
游诗婷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幕。她常在心里埋怨没有父母关爱,她很羡慕张柔柔的一切,羡慕她那身代表优秀的绿衣黑褶裙;可原来好学生连选择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什麽都要被父母安排、掌控,美其名为他们这些孩子好,其实是要孩子满足大人的期望。这刻她突然觉得,她好像不必太羡慕张柔柔。
「她爸妈什麽身分地位啊?讲话都从鼻孔出来的。」她问王仁凯。
「爸爸好像是外商总经理,妈妈是学校教务主任。」王仁凯摇头。「反正就是有钱人啦。看那个态度,景书想跟柔柔继续下去,难喽。高不高兴?」
她睨他一眼,笑了声後又皱起眉。「这样景书会很难过,我不希望他难过。」
「阿姨,你别戳了,柔柔会痛。」杨景书脚一跨,把张柔柔拉到身後。
「我教女儿关你什麽事!」张母推开他,一把抓住女儿。
「你怎麽推人啊!」游诗婷奔上前,双手握住他臂膀,瞪着面前妇人,忿忿开口:「欧巴桑,今年几岁啦?我看您少说六十岁了吧?棺材都踏入五分之四有了啊,哪时要走也说不定,你这麽看不起我们的工作,将来你嗝屁了,可是没有葬仪社愿意埋你哦!」
「你哪来的啊,讲话这麽难听!」张父嫌恶的眼神看向杨景书。「你的朋友就这种水准?」
「哼,真是什麽样的人交什麽样的朋友!」张母指着两人,对女儿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