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子!”叶丽娅冒冒失失地大声问,“他们没有打你吧?”
我很明白,叶丽娅虽然问得是我,却是说给崔警官听的。我生怕她惹得崔警官不高兴,连忙将她拽到一边,把三菱军刺以及看守所的规矩,统统讲给她听,催她快去给我买一套运动服和一双懒汉布鞋。不料想,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叶丽娅就撇开我,奔到了崔警官的跟前。
“警察师傅,”叶丽娅振振有词地说,“他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记者,是《凤凰导报》的台柱子。管制刀具是违禁品,他怎么会携带那玩艺儿?当记者的难免得罪人。说不定是哪个捉狭鬼栽赃陷害,偷偷塞进了他的车里。”
崔警官和蔼地笑了笑,说:“我们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眼下从他的车里搜出了管制刀具,你们又不能举证栽赃陷害的人,治安拘留怕是躲不过去了。趁现在还没有送他去看守所,你还是赶紧给他买所需的东西吧!”
叶丽娅一把抓住了崔警官的袖口,用恳切的口吻说:“干吗非要往看守所送?警察师傅,我们情愿罚款。你说个数吧,一千?两千?”
崔警官说:“桑记者是被武装巡警查获的,已经输入了电脑,处理权在柳莺县公安局,我们派出所说了不算。”
崔警官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治安条例是法律,不是靠软磨硬泡就可以蒙混过关的。叶丽娅是《凤凰导报》的编辑,不需要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讲。工夫不大,她就将运动服和布鞋买来了。当我把准备进看守所的行头换好之后,叶丽娅一头钻进我的怀里哭了。此时,我真后悔不该把她叫来。瞅她哭得那么伤心,我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叶丽娅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带上了警车,便一把拽住正要往车里钻的崔警官:“你向人民保证,到了里面,决不动他一指头!”
“小姐,你对公安局是不是有什么成见?”崔警官心平气和地说道,“好吧,我向人民保证,连根汗毛都不会碰他,这你该放心了吧?”
尽管崔警官跟叶丽娅做了保证,当警车启动的刹那间,她还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隔着车窗,我依依不舍地望着叶丽娅,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我从来没见她这样哭过,一副梨花带泪的模样儿,显得格外妩媚。冷不丁,那个女鬼的咒语又在我的耳畔响起来,心里由不得咯噔一下子。
进了柳莺县看守所,经过审批,拘留三天。崔警官办完手续就回去了。我被带进一间密室,正面侧面拍完照,又挨个指头摁了手印。身处囹圄,不由得你不紧张。此时此刻,我恨不得后恼勺都长着眼睛,生怕有谁背后给我一拳,或是踹上一脚。然而,正如崔警官保证的那样,我并没有受到任何体罚。
班房里的气氛,实在是太沉闷了。十几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都像霜打似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谁也不搭理谁。尽管班房里有规定,被关押的人彼此不准交谈,但我还是弄清了他们都是为什么进来的。除了有几个是小偷小摸,大部分都是因为动手打架。白天呆在班房里,不审不问,一个劲地学习学习再学习。到底都学了些什么,没有一个弄明白的。一天三顿饭,虽说没滋没味儿,但全能吃饱。到了夜里,大家都要轮流站着值班,有情况要立即向班长报告。轮到我值班的时候,又困又累,刚一坐在地板上,就被班长一嗓子吼了起来。开始我还纳闷儿,班长在值班室里,怎么会知道我坐在了地板上?后来才发现,班房里安了电子眼。晚上睡觉,我最怕有亮光,可是房间里的节能灯管却彻夜都亮着。瞧着同室的难友挤做一堆儿,一个个虾米似的蜷缩在地板上,就由不得想起了我那张舒适的软床。老天爷可真会捉弄人。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到蹲班房的滋味儿,简直是度日如年啊!
熬啊盼呀!盼呀熬啊!总算是熬到了第三天,我满心以为可以自由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被带进了审讯室。两名便衣警官高高在上,桌子上摆着那把三菱军刺。
“说说吧,这把军刺是从哪儿弄来的?”
于是,我又将如何在坟场遇见鬼,如何丢了深棕色皮包,又如何发疯一般逃离了黄尘古道。对于我绘声绘色的讲述,两名警官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两张不怒而威的包公脸,始终令人望而生畏。
“你不要转移视线,我们在问你三菱军刺!”
于是,我又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说明,那把三菱军刺不知是谁偷偷塞进了我的车里,企图加害于我。并且还指天指地向他们保证,自己决没有撒谎。
“桑勃凯!你还不肯老实吗?我问你,眼前的这把三菱军刺上,沾有人的血渍,你怎么解释?”
我的脑袋顿时轰地一声响,犹如晴天霹雳在头顶爆炸。靠!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往死里整我?要不是椅子的扶手把我锁住,我几乎要蹦了起来。这时候,其中的一位便衣警官,为了让我冷静,给了我一杯白开水。我顺从地将水喝了下去,又跟他要了一支香烟。我的情绪,果然平静了许多。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位英俊的便衣警官印象还算不赖。接着,他们又让我详详细细地讲述那一天的活动情况,并叫我列举出证明人。我按照他们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叙述着,生怕落下一点什么。我知道,这对于他们侦破案件,非常重要。直到我再也想不起还有什么忘了说,才觉得有些疲惫了。
“同志,”我有气无力地说道,“那把军刺为什么会在我的车里,我实在讲不清楚。但我相信政府,一定会把问题搞个水落石出。”
两名警官对视了一眼,便结束了对我的审问。他们没有让我再回到原来的班房,而是被关进了另外一个拥挤的号子。我心里很清楚,此时关押我的性质变了。三天拘留,那是治安处罚。而现在羁押的理由,已经变成了犯罪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