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氏兄弟俩心急火燎的整衣来到迎客厅,只见大厅正中坐着一对中年夫妇,正是爹爹周栖来与母亲吕凤娘,旁边侍立着婢女小兰。却不见表妹身影,兄弟俩心感疑惑,上前跟父母请安,周栖来道:“怎么这么长时间?”语中含有不愉之气。周需勤诺诺回道:“父亲召唤,本应极快赶来,只是我当时肚子疼痛厉害,所以慢了一些。”周栖来哼了一声,见两子衣着华丽,一副纨绔子弟打扮,心中不觉有气,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吕凤娘眼望丈夫道:“时候不早了,弟子们只怕已开始练功了,你不去看看吗?”周栖来实不愿跟家人一起,闻言便站起身来,倒负两手,径自走了出去。估摸父亲走的远了,周需勤上前搂住母亲脖颈,撒起娇来。周勿惰也嘻嘻上前,道:“妈!不是说表妹来了吗?怎么不见人呢?”周需勤道:“是啊!妈!表妹呢?”
吕凤娘对两个儿子向来疼爱异常,笑道:“又淘什么气了,这么许久才来?”周需勤叫道:“真的是肚疼,不信你问哥哥啊!”周勿惰此刻肚子正在难受,闻言点头道:“是的。可能是午饭时吃了不干净东西了。”手捂肚皮,皱起眉头。吕凤娘急道:“过来我瞧瞧。”查看抚摸一番,道:“好些了吗?”周勿惰点点头,吕凤娘又回头向小兰怒道:“今儿个午饭谁做的?”小兰回道:“今天好像是老吴掌勺。”吕凤娘冷哼一声,道:“去,找赵福来。”赵福是周栖来的弟子,日常专管天福宫一应杂役采买之事。片刻,赵福进来,眼见师母面色不善,心中有些惴惴,向前施礼道:“师娘有何吩咐?”吕凤娘冷声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菜蔬不新鲜就敢胡乱做给人吃?传我的话!把厨子打三十戒棍,撵他下山!”赵福心道,午饭所用材料都是今天刚买的啊?怎会不新鲜?听见师母如此说,不敢执拗,只得连连点头称是,退了下去。只是可怜了厨子老吴,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好打,又丢了饭碗。
吕凤娘有吩咐小兰去抓些药来医治,小兰应声而去。周需勤见母亲发怒,摇着母亲肩膀道:“妈,别生气,不妨事的。你还没说表妹哪儿去了呢。”吕凤娘佯怒道:“你们巴巴的跑过来!见了我也不请安,心里就只想着跟你表妹玩儿!”周需勤‘嗯’的一声,腻在母亲身上道:“妈最好了!快告诉孩儿吧!”吕凤娘知道他们表兄妹自*好,感情融洽,道:“你爹看见你这样,定要骂你们懒惰,整天就知道玩耍,荒废光阴,仔细揭你们的皮!”周需勤笑道:“妈在这儿,爹爹不打我的。”周勿惰也在一旁嘻嘻而乐。吕凤娘见他这般怠懒模样,笑声出来道:“你们猜表妹这回来有什么事?”周勿惰笑道:“定是舅妈时长想妈妈了,带表妹来探望妈妈,还用猜吗?”吕凤娘摇头道:“这回你可猜错了,你舅妈这次没来。”周需勤奇道:“表妹是一个人来的吗?舅舅和舅妈呢?”吕凤娘道:“你表妹这回可要在咱们家长住啦!”兄弟俩闻言喜形于色,相互对视一眼,周栖来与师兄加妻兄的吕师道素来不睦,师长不和,殃及徒弟。紫盖峰太清宫门下弟子极少与这如意峰天福宫弟子相交互往。吕凤娘道:“你舅舅和舅妈眼下正合修一种极厉害的功夫,需要闭关静修五年,怕无人管教你表妹,荒废了修行,所以派人送她过来,这几年由我代为教管。”
周需勤大喜,在母亲脸上吻了一下,笑道:“这么说,表妹要在咱们家住五年啦!”吕凤娘脸一红,啐道:“没大没小的,我安排她住在后院的药王阁,我已着人前去清扫,你表妹这会儿只怕正在整理行李。”周氏兄弟齐声道:“我去帮表妹搬行李去。”话音刚落,忽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不敢劳驾两位表哥啦!”走进一人,正是吕师道之女吕若仙。
吕师道出身蜀中名门,自幼体弱多病,少习武艺。少年时,父亲急病暴丧,母亲生性懦弱,乡邻有一豪绅欺他孤儿寡母,多次上门相欺,吕师道气不过,与之争斗,却身负重伤,被那强绅肆意嘲弄一番。吕师道受此大辱,一怒之下投入青城派,拜在道德真人门下,刻苦练习道门绝艺,数年后,功力大进,一日乘师父远游之际,偷偷下山找当年羞辱自己那人寻仇,谁知他的仇家早得讯息,举家远遁,躲的无影无踪。吕师道遍寻不获,大怒之下,一把火烧掉仇人宅院。回山后被师父知晓自己下山寻仇之事,重重课以责罚,险些废去一身修行,逐出青城派。幸得大师兄纯阳道人苦苦求情,道德真人方得消气。吕师道自此性情大变,变的生性多疑,脾气古怪,少言寡语,极是自负。与几位师兄弟感情有些失和,向来独来独往,嗜好习武修道,一身修为却是极高,道行之深厚,几与大师兄纯阳道人不相伯仲。后来娶妻,育有一女,取名若仙,自小培养研习修真之道。吕若仙在严父教诲之下,小小年纪,就身负一身高明道行。这吕若仙性格颇有些乃父遗传,貌美如花,行事却有些飞扬跋扈。又极得父母爱护,同门师兄弟多望而避之,不敢与之亲近。这日,因为父母要合修一门高深的功夫,无暇管教,遂托付给姑妈代为教养,吕若仙刚脱束缚,又进牢笼,心中很不乐意,但父亲之命不敢执拗,只得委委屈屈的来到如意峰。
表兄妹久违重逢,一见面,三人就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吕凤娘吩咐周氏兄弟道:“你们俩不可欺负表妹,带表妹四处游玩一番,修行功法也不差这一日,待明日再说。”兄弟俩闻言大喜,遂带表妹同游如意峰。
不觉来到后山,吕若仙见这里峰高路险,极目远望,无甚游玩之处,微感失望,道:“表哥!这里的风景真正差劲的很!”周氏兄弟此刻正感肚腹中正如翻江倒海般难受,腹中浊气欲喷难控,听得表妹如此说,周需勤忙道:“是啊!这儿本就没什么好玩的。大哥非要带你来……”只听得‘噗’的一声大响,话音中断,周需勤闻声看处,只见哥哥周勿惰面呈赤色,忸怩地看着表妹,表情甚是不安。吕若仙却不加理会,眼看四周。周需勤自知何故,心下埋怨哥哥:怎么说你也是练气之士,怎不加以控制,没来由的在表妹面前丢丑。此时感觉自己肚子也有些控制不住,当下道:“表妹!天色不早啦!咱们还是尽早回去吧,免得妈妈担心。这山里的景色又不会长脚跑掉,过几日再来也好。”周勿惰忙道:“就是就是!回去吧!”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一股恶臭之气随声飘来,周需勤离得最近,气息为之一窒,臭气熏鼻,闻之欲呕,心中不免对哥哥又是一阵牢骚。吕若仙听见响声,脸上带着些许似笑非笑神色瞧着周勿惰,不置一语。这响声自是周勿惰所放之屁声,周勿惰心中颇为恼怒,不禁有些埋怨弟弟,不该下如此劲爆的药物,以致出此大丑。吕若仙微感诧异,心道,大表哥也是修行之人,怎会这么不注意?气氛略显尴尬。周需勤只觉唇鼻间尽是臭气,熏得自己头晕脑胀,道:“这个、这个,表妹,咱们这便回去吧!”说完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终于放了一屁,这屁声极小,几不可闻,臭气却比哥哥更胜一筹。所幸这时山风吹来,片刻便即吹散。周需勤当下更不多言,转身急急离去,周勿惰赶忙跟上,吕若仙后面随行,却有意与周勿惰拉开些距离。周勿惰心中又气又羞,暗道,刚才弟弟所放之屁,表妹肯定以为是自己所为,妈的!都是萧无忌那小子惹的祸,日后定寻机找这小子麻烦,以报今日丢丑之羞。一路无话,回到天福宫时,天色已晚,兄弟俩在茅厕痛快倾泻一番,臭气弥漫,路过者无不掩鼻绕行。提起裤子,兄弟俩自去配些药物医治不提。
次日,周栖来看见萧无忌面部淤青,鼻子带伤,免不了追问一番,萧无忌信口胡绉,搪塞过去,周栖来眼见不信,却也没说什么,继续督导萧无忌学习道门经典,萧无忌记性极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对于书中讲的经义往往有些不以为然,每每提出疑问,周栖来耐心解释,并不感厌烦。这日学的是道家名篇《道德真经》,周栖来朗声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萧无忌甚感烦躁,好不容易熬到傍晚,辞出道房,来到后山,正值初冬时节,满山的荒叶枯草,萧无忌蹲下身来,拨弄草丛,寻些昆虫相斗作戏,自得其乐。忽闻不远树林中传出呼喝打斗之声,好奇心起,绕到树后偷眼望去,原来是师娘吕凤娘正在教两个儿子及侄女练习家传功法。吕凤娘出身名门,家传绝艺自成一格,只见她身形曼妙,在半空中接连旋转飞身向上,双手出掌画圆,正是一招‘仙人散花’,这招式施展出来,身形美妙,飘飘欲仙,仿似九天玄女下落凡尘,看来令人心旷神怡。吕若仙及周氏兄弟早已拍手叫好,吕凤娘收势站立,微笑道:“这招‘仙人散花’讲究身子轻灵,心无杂念方能施为。仙儿,你看还好?”吕若仙赞道:“姑姑!这招您使出来真好看!这路掌法爹爹教过我的,我却总是无法理会其中的真义,哎呀,真笨!”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吕凤娘笑道:“仙儿,不可妄自菲薄,其实以你的资质,稍假以时日,定能成器,前途必不可限量。”当下将其中的掌法中的精要细节详细告知,吕若仙认真听解,不住点头。周氏兄弟在一旁不住口的称赞母亲道行深厚,出言逐渐有些肉麻。
萧无忌躲在树后听得是一知半解,入坠雾中,又素深恶师娘及其两子为人,瞧了一会儿,顿感无聊,悄悄退到一边,信步回到住处,仰头躺在床上,眼望屋顶怔怔出神,心道:瞧这天色就快下雪啦!能姨怎么还不来看我?想到周氏兄弟两个废料如此,却也有父母疼爱管教。自己无父无母,自幼孤苦伶仃,师父待己虽然亲善,但终究亲疏有别,思来暗自伤神。又想师娘一身高深的修为,不禁有些艳羡,自己的全身筋络尽断,师父那么高明的医术也无法医治,此生终究无法习武炼法啦!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胡思乱想一番,忽闻暮钟大响,萧无忌知道是晚饭时刻,待要不吃,又怕师父着人来问,懒懒下床,朝饭厅走去。
来到饭厅,只见师父师娘已然就座,周氏兄弟及吕若仙也在座,满桌的珍馐佳宴,丝毫没动。萧无忌知道大家在等自己,告了声罪,坐在下首,心中略感诧异,平时吃饭时候,一向是和师父同吃的,今天师娘他们怎么都在这儿?只听周栖来指着吕若仙道:“无忌,这是你紫盖峰的吕师姐,还不见礼?”萧无忌知道这是吕师道师伯的独女,不敢怠慢,起身施礼,道:“小弟见过吕师姐!”吕若仙起身回了半礼,笑道:“不敢当,你就是萧无忌师弟了吧?你好啊!萧师弟!”萧无忌回道:“吕师姐好!”他对师娘没有好感,连带对她的家人也很冷淡。吕凤娘见他这付神情,心中不觉有气,哼了一声。吕若仙却不以意。
周栖来举著道:“到齐了,吃饭吧!”吕凤娘捡着往两个儿子及侄女碗中各夹了些菜肴,口道:“练功很费体力的,多吃些补补。”吕若仙称谢,心中暗思,常听父亲说起,姑姑与姑父向有隔阂,姑父这人看似老实木纳,实则心思玲珑。自己初来乍到,需得加倍的小心留意才是,倘若出现什么差池,累及父亲秘事功亏一篑则大是不妙,因此并不多说一句话。周氏兄弟因父亲在座,不敢出言调笑,只是规规矩矩的闷声吃饭。萧无忌瞧着他们母子亲热,口中吃着饭菜,却味同嚼蜡,心道,他们是一家人,自应相亲相爱,自己无依无靠,思来甚感无味,也是默不做声。吕凤娘素与丈夫有些隔阂,加又极不喜萧无忌,当下不再说话,只是吃饭。周栖来更是不置一语,席间气氛沉重。未及饭必,萧无忌当先告退出厅。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