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我听着你耳音也熟哩,你是祥子吗?”
祥子定住心神说:“是哩。”那人“啊”地叫了一声,便扑过来。
祥子也惊喜地叫:“周大哥。”便把手抓在一起,祥子激动地问:“这黑灯瞎火的,你是打哪儿来的?”
周翻译说:“汤五帅要抓你哩,兄弟你咋得罪了他?”
祥子便把先前的事又说一遍。周翻译说:“兄弟你是闯了大祸了,你做啥打算?”
祥子说:“我也是无法,这不打算回家找来顺,一起去青峰岭么,走一步看一步哩。”
周翻译说:“那又能躲多久,你以为汤五帅是谁?是热河省的司令哩,你劫他的女人,他还捉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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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咋舌,说:“原来我劫的不是汤五帅,是他的女人哩。”
虎口夺枪十二(2)
周翻译说:“可不是咋的,女人的心思都重哩,她说不捉你,她最初也说这事就算了,给别人一劝说,翻了脸就不认人么。”这话让祥子又想起那女人,那眉眼真好看,是乡村的女人无法比的,想不到自己却把她劫了,便有了几分得意,一时没有了躲避汤五帅追捕的念头。
周翻译说:“汤五帅也是性情中人,依我看你躲是躲不过的,若真的躲了,他会派兵来把你爹娘村里人都捉去的,你又能躲到哪儿?兄弟,你怕死么?”
祥子说:“怕,我只有一条命,怎么会不怕,可是,要是因为我,连累了全村人,我就不怕了。”
周翻译说:“是这话,既然不怕了,我看便去见见他,是福是祸凭他咋地?倒显出兄弟你的英雄,说不定便没事了也末可知。”
祥子说:“我去不是送上门的死吗?”周翻译说:“兄弟你是真的怕了吗?汤五帅原来是胡子哩,他喜欢英雄,兄弟你就英雄一回,说不定他还会喜欢你哩,你事都做哩,怕又解得啥?”
祥子叹口气说:“要说怕是谁都会怕的,只可惜秀娟的仇我还没给他报,万一我没命了,谁去找胡子算账?我是死得不甘心哩。”
祥子一时呆痴,又想汤五帅的女人果然是美艳的女人。
虎口夺枪十三(1)
朝阳街巷两旁,早已站满了人,人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堆,交头接耳,耳目灵通的探出信来,邵家沟的胡子祥子要来找汤五帅认罪,敢单人独枪劫汤五帅女人的还不是悍匪么?辽西大小绺子过百,别人谁敢哩,便都想看看祥子是生得怎样凶恶,怎么高大威猛,喝生血不吃熟肉。这回将自己的头给做过胡子的汤五帅送来,说不定真要杀头的,有大刀“嚓”地一声将一颗硕大的头颅砍下,血喷涌而出,把街道溅满的,杀人的场景定是很热闹的,胆大的就盼着要看,胆小的听人一说,已吓得直吐舌头,说:“真要在一边看,万一胡子的血溅了身子,可是吓人哩。”却又忍不住要看的念头,仿佛汤五帅真的决定要杀了那胡子。人们交互打听:“祥子是谁?你认识吗?”便有快嘴的说:“我没见过,听说是个很厉害的胡子,大胡子,三角眼,双手使枪,手下有三百号人哩,却喜欢独来独往。”
“还奸了汤五帅的女人——五姨太。”
这话头更给众人带来兴趣,大家都要看看色胆包天的胡子,怎样色迷了心窍。
阳光懒懒的,闪着光刺。看看已近晌午,仍不见祥子的影,人们有些急躁,年轻的后生们便顺着来路去望,盼着那一望便把悍匪祥子望出来。
太阳是故意戏弄人,眼见着越发毒辣,越发热得烫人,直似要把人们的身上晒出油。有中暑的张仰过去,人们一声惊呼,便当了稀罕景看,看那人口吐白沫,被弄到树荫底下喷水。人们便急躁,骂祥子不早些来,让人空等着,是要太阳晒死人呀。
祥子果然来了,他骑着自家的大青驴走在山路上,来顺追着,要跟他同来,来顺是心痛枪,怎么刚到手就给人送回去?祥子说:“若是不送回去,汤五帅必不肯罢休,抓了咱俩咱可以跑,大不了给他抓住咱命不要了,可他要是抓不住咱们,还不是来捉爹娘呀,来祸害全村人呀,是枪知重还是全村人的命知重?”
来顺给劝说住,又说:“祸是咱俩闯的,事也得两人担么?”
祥子说:“你直是傻,能少死一个为啥要死两个人?”
赶他回去,要来顺日后替他报仇,照应娘的,怎么都来送死?想到死,祥子还是有些怕,一只喜鹊欢叫着从头顶飞过,祥子要看,阳光直刺他的眼睛,没望着喜鹊,却打出大大的喷嚏。我是去赴鸿门宴的,祥子心里说,便觉得自己英雄起来,反把一腔怕死的念头压回去。大青驴仿佛晓得他的心事,忍了太阳的毒照,登登登地跑了起来。
正当午时,祥子终于赶到朝阳。也是怪,忽然就有一股阴风吹来,怪爽人的,街巷两旁观望的人们起了一阵阵骚动。咦,是胡子祥子哩!是祥子吗?是劫过汤五帅女人的祥子吗?看他面皮不凶的,白净的面皮,若洗得干净了,做谁家的姑爷正好哩,胡子不骑马怎么会骑驴,那里会是祥子?你看,你看,他的破衣底下还露着肉哩!祥子发窘,把衣襟拉了拉,却掩不住黑黑的肚皮。看的人发出几声低笑,祥子更窘,把头埋起,偷眼看四周的人。
挤在前面的忙把孩子藏到身后,瞪视着祥子,小声对身边的人说:“这是劫过汤五帅的胡子哩,别看他现在柔顺,万一发起狂来,碰着小孩子不是当耍的。”
一个女人说:“小秀,瞅他的年龄不大哩,长得还挺俊呢,如果穿得神气些,果然是帅小伙呢?”
小秀说:“是吗,那你嫁给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