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没什么钱,但我性格摆死了不会为一些蝇头小利去斤斤计较。我做人跟别人有些不一样,眼睛向前看而不是盯着钱看,我不会象其它业务员那样想尽办法去挣客户的钱。
深圳买车的人多数不是深圳户口,因此上牌就必须要有暂住证,而很多车主平时没办暂住证就需要补办才能上牌。我们业务员代办一个暂住证要收一百五到两百之间,而我们再转给专门代办暂住证的人只需花五十,这样我们不劳而获一百到一百五。有些车主也明知我们这些业务员在赚他的钱,但也没办法。如果他们自己去办,虽说只要十五元的工本费,但按规定最多需要十五个工作日才能办下来,这样他至少要推迟十来天才能提走自己的车,这些有钱人当然不会为省这一百来块钱麻烦自己。那些专门代办暂住证的人就牛逼了,同样是办证,他们今天去办明天就能拿到,好象公安局就是他们家给发的工资。人家有关系你再怎么气也是白伤自己的身体。对于有些人来说芝麻大的权力也能开发成赚钱的资源,这些人就象无孔不入的蚂蚁在权力里筑巢,吞噬着职责和老百姓口袋里能换来柴米油盐的东东。
记得刚来深圳的时候,在梅林关看到一块巨幅宣传画,画面是几十个红彤彤的苹果,其中有一个已经腐烂,苹果的旁边一把小铲子,一行醒目的字:铲除腐败。当时我在赞叹画面富有创意的同时,也对深圳肃然起敬。突然想起那英的歌来,慧眼有借吗?
我一般收客户六十至八十元,觉得收多了良心上过不去。这事后来被同事知道了,引起群愤,说我不要破坏了规矩,影响大家今后的收入。在他们看来,我是在做损人不利己的傻事,再严重一点是害群之马。如果我是个聪明人,就必须意识到这种破坏潜规则的危险性---任何害群之马最终会被逐出马群。这样反过来一想,我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事,我们又何尝不是哪里有吃的就往哪里钻的蚂蚁呢?潜规则象幽灵一样游荡在社会的各个角落。
我只好狡猾的为自己辩解:“我怎么会傻到有钱不挣的地步?我和什么过不去也不会和人民币过不去是不是?你们这些鸟人只顾自己挣钱,也不提醒我一声。”无知者不为过,我倒打他们一耙,他们没屁放了。
虹姐从老家回来,叫我下班后去机场接她,晚上七点二十到深圳。
虹姐是我第一个客户,之后她陆陆续续介绍了好几个朋友到我手上买车,对我很关照。作为知恩图报我也非常乐意帮她做些事。我七点不到就到了机场,看时间还早,坐在车里抽烟,听听音乐。我们九十年代的青年似乎更喜欢齐秦的歌而非杰伦的呵呵哈噫。
飞机准点,她一大一小拿了两个包。我帮她提大包,放到后尾箱。我开车,风驰电掣上了高速,向市区奔去。
车上,她放邓丽君的歌,我说太哀怨了,她关了。
音乐关了车里有点静,她就说话:“经常麻烦你,有点过意不去。这次从老家特意带了点茶叶给你,是苦丁茶,抽烟抽多了喝点茶有好处。”
我有些感动,在深圳一年多来还没有听到这样关心自己的话。尽管我的应变和口才不差,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问我:“吃过饭没有?”
我说:“六点一刻才下班,怕路上堵车就直接过来了。”
“我也没吃,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吧。”她侧过头看着我,象是征求我的意见。
我们在田面花园附近找了一家湘菜馆。湘菜带辣,我们俩都能接受。饭吃的平淡,我喝了一支老金威,她喝茶。
吃完饭到了她家楼下,她那大包有点沉,就叫我帮她提到她家去。进电梯,六楼,她开门,手上的大包把我带进了虹姐的家。
虹姐的家布置的淡雅,是两室一厅。她热情招呼我问我想喝点什么。到别人家我有点不自在,于是装着欣赏她家客厅里的一些装饰品。她是个心细的女人,感觉到了我的拘束,便打开电视,说:“你看看电视,冰箱里有饮料,我去冲个凉。”
我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新闻还是美军在伊拉克的事,我烦便换到体育台,是上海申花对阵深圳平安,可惜比赛快结束。今年深圳队战绩不错,有点要拿联赛冠军的势头。我想老朱和大头在庆功宴上应该多喝几杯。不过我有点想不通,深圳这个足球荒漠,还他娘的要整出一支冠军队!还是应证了那句名言:有钱好办事。深圳总能创造一些超越常理的事!
比赛结束,我打开阳台的门,想到阳台透透气。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还是在自己家自在。
阳台是靠中心公园那面。站在阳台一眼望去,宽阔的草坪,蜿蜒的小路,错落有致的树木,对面华强北闪烁的灯光,一切的一切真是美极了。突然感觉有点人间天堂的味道,这么美的地方是不是可以说成是人间天堂呢?真有点羡慕虹姐。
虹姐冲完凉,穿着睡衣,湿湿的头发包裹着一条毛巾。她拿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我们面对面喝着,她喝的优雅,我喝的拘束。之前,我对她的生活、家庭等等都不清楚,她只是我的一个客户,平时互相帮点忙而已。此时我有些疑惑,她家就只有她一个人吗?我心里在想但又不好问。
她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就和我聊开了。女人喜欢倾诉,只要碰到合适的倾诉对象。
她用叙述的语言对我诉说着她的过去:
我生长在贵州的一个小山村,父亲是村里的民办教师,在村里算是个有学问的人;母亲是个种地、养猪的农妇,精明能干。我从十四、五岁开始每个星期天都要和父亲一道走七、八里山路砍柴,饿了渴了就到山脚下找泉水喝。我是个吃过苦的人。在县城上中学的时候,一个星期的菜就是一瓶用辣椒腌制的萝卜干和一瓶油水不足的咸菜。那时严重的营养不良,自己又黑又瘦,头发枯黄。
我和我老公是一个乡的,我们认识是一起在乡里读初中时,他高我一个年级。那时候男女生都不说话的,真正接触是在县一中读高二的时候。记得那天是星期六,下午放学后我提着两个空空的菜罐子匆匆往家赶。从县城到我家有三十多里路,没钱坐车,只能走回家。我要赶在天黑前到家,不然会很害怕。当我走出县城,踏上了沙子马路要上一个很陡的坡时,他从后面骑着自行车在我身边下了车,彼此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一个走路,一个推车,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彼此尴尬的走到了坡顶。他一只脚踏上自行车,另一只脚几乎跨上了车,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他停住了车,回过头看了看我。等我走近,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带你。我当时有点犹豫和慌张,但还是别别扭扭的坐了上去。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甚至有种模糊的幸福,毕竟是知事以来这么明显地得到一个异性的关怀,或者说是帮助。
她对我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