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我在华强北写字楼之间穿梭已过半年。随着对深圳的熟悉和了解,我慢慢在适应和融入这座繁华的都市。
每当夜幕降临,我喜欢站在兴华宾馆和统建楼之间的天桥上,凝望着华强北高楼大厦散发出迷幻而又璀璨的灯光。深南大道上的车拖着长长的灯光,一辆接着一辆,汇成两条一来一去车和光的河流。深圳是座不夜城,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她那诱人的魅力。这座迷人的城市吸引着全国各地渴望财富的目光。于是东边、西边和北边的人,以河流奔向大海的气势,涌入这个东西狭长象张开双臂、垂着两个*有着充足奶水的巨大怀抱,有序和无序地抢吸着一口口甜美的乳汁。这一口口乳汁既滋润了一群群白领丽人,也滋养了一个个被形容为下贱的妓女;既养肥了一群俗称叫老板的人,也养结实了一群平头黑衣民间叫着流氓的人;当然也养活了几百万个买体力和脑力社会上统称为打工仔的人。这里有好有善有丑有恶,五花八门组合成了一个让人无法用语言来概括的世界。
最近我有点苦闷,订餐量一直在下滑,老板对我似乎有些不满意。其中主要的原因是连续接到好几家公司的投诉电话,说我们的快餐吃了肚子不舒服,有的甚至拉肚子。其实这是我意料中的事,老板为了节约成本,把原来四块多一斤的油换成了三块多一斤的油,而且那油混浊不清,上面一层象菜籽油下面一层象猪油。凭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多种油混在一起的潲水油。当时进这批油的时候我就把小李骂了一顿,叫他赶紧把油退了。小李说是老板叫人送来的油,我立马哑口无言。老板在我们这个群体是至高无上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今天老板要我们在这里,说的好听点是他的员工,甚至可以和我们称兄道弟;明天老板不高兴把我们一脚踢开,在他的眼里我们也许连狗屎都不是如。
老板要这么黑我也无奈,只是让我感叹这世道的狗终于改变了生活习惯,不再吃人屙的屎,而改吃人的良心了。
尽管老板对我还算比较好,但我还是在慢慢失去跟他做下去的信心,我第一次产生了离开这里的念头。
因住的地方离中信广场很近,这年王杰在中信广场的演唱会我也去凑了一下热闹。二十五岁之前我也追星,喜欢崔健、周润发、李宁和郝海东等文体明星,之后就渐渐觉得以前有点幼稚,以致看到王杰就象见到隔壁邻居的大哥,没有一点新鲜感。看到一些三四十岁的少妇也拼命往台前挤,当时心里就象吃了苍蝇。
天气渐渐凉了,晚上想去中信地下商场买件秋衣。旁边的西武我之前去过一次,里面衣服的价格使我失去再次进去的信心。去西武我找不到任何怡悦和自豪,反而带给我严重的自卑。这一切源于我不是里面真正的消费者,我没有在里面消费的能力。每当看到悠闲自得的时尚男女提着大包小包高兴的从西武走出的时候,我会用我俗气而猥琐的目光,远远的偷偷的看着他们,心里十分羡慕他们。心想我哪天能象他们一样带张卡,挑自己喜欢的东西来一次狂刷,我他妈的这辈子也算可以了。可是,这样一个在很多人看来小的不能再小的愿望,此时对于我这个靠送快餐养家糊口的人来说,是那么遥远和虚幻。想着,想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差点从我的眼角滑落下来。
其实不用说西武,就连中信地下商场我也只是和一些中年妇女挤在商场的过道上,在写着39元/件的衣服堆里,从上翻到下,从下翻到上。在有钱人的眼光中,这也许是俗气得有些恶心;对于没钱的我来说,这叫没办法的过日子。
多少个夜晚,我坐在中信广场的喷泉边,静静地看着一对对夫妇带着小孩尽情的玩耍。我试图在他们中找到我一家的影子,试图偷偷的分享他们的天伦之乐。而每次当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得到,幸福和快乐此时属于别人,孤独和失落始终纠缠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随着天气的变凉和冬天的来临,我变得越来越伤感和自卑,这和我以前自信豪爽的个性形成极大的反差。分明,脚下的城市在一步步地改变着我,要把我推向绝望的边缘。我内心十分害怕这种改变,我知道这种改变的最终结果就是我的毁灭。此时我多想有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到海边,面对着茫茫的大海,鼓励我发疯般的狂叫!我需要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雄起”而不是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