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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在来深圳前,我已经作好了吃苦的思想准备。我把“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无数人念叨的嘴角冒白沫的话时刻默记在心里,并以此作为今后在深圳打拚下去的信念。当然我也知道真要百分之百做到也并非易事。人要是能想到说到并做到那将会十分的可怕,那会变成人精。

我把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给老干部打电话。心想我癞子好不容易到你的地盘上混口饭吃,你他妈的不会冷落我吧。想当年我好歹也是你老干部的班长,三个老同学十多年后能重新聚在这个城市我相信就是一种缘份。

我不会不懂出外靠朋友的道理,说不定我今后还得求这小子帮个什么忙。比如实在混不下去身无分文的时候,叫这小子出钱给我买张回家的卧铺票什么的,其实叫他买张飞机票也没问题。这小子找了个本地老婆,有钱。他老丈人在华强北还晒着一片咸鱼干的时候,就指挥三百多支枪,是宝安县某个公社的民兵营长。曾经听老干部吹,二十多年前,有一个偷渡投敌分子企图蛙泳到资本主义香港去,结果不顾鸣枪示警,被他老丈人一枪打得沉到海里喂鲨鱼了。

老干部吹他老丈人,吹得理直气壮,也吹得十分自豪。想当年,深圳的农民哪个不是从稻田里爬起来把沾满烂泥的脚洗得干干净净,扔下锄头拿起砖头在自家碧绿了几百上千年的田地上,盖个几栋房子出租给那些北方来的土里土气的傻逼,从此悠闲的泡着功夫茶享受都市地主的富贵生活。以前他们爷爷的爷爷收租也就收几个烂谷子,而现在收的可都是印着毛主席像拿在手上刮刮响的能换取美食美酒和美女的人民币。人家老干部的老丈人是民兵营长,多盖几间房一年多收几捆人民币谁还他妈的有意见?

听老干部吹,他家每年坐收房租几百万,该他牛逼!

说实在的,老干部的底细我这个做领导的还是知道一些。这吊毛也就瞎*敢在深圳吹,在江西他是硬不起来的。

为什么说老干部这鸟人不敢在江西吹,我说给你听,你就知道了。说起“老干部”这个外号,还是我们一起在南昌昌北读中专时我给他取的。他父亲倒是个正儿八经的南下老干部,东北人,是林彪四野的。解放后留在江西吉安的一个小县城做到官至县长。听说还是个正直的清官,但在那个年代也不稀奇。他父亲很倒霉,因受林彪叛逃事件的牵连,丢了乌纱帽不说,还被打断一条腿坐了几年牢。后来虽然得到平反,但年龄也差不多到退休了,所以没有官复原职但享受县团级干部的待遇。试想,别人已经稳稳当当坐在县长的位子上,凭什么让给你一个只剩一点余热的人来坐?虽然江山是你们这帮老家伙提着脑袋打出来的,但毕竟你们这帮老家伙思想陈旧保守,已经赶不上改革开放的时代潮流。不懂与时俱进的人,早晚会被时代抛弃,怨谁不如怨自己。其实做官就象坐公共汽车,你挤上了这趟车才有可能有你的位子,你下车了位子不可能给你留着。因为想上车的人实在太多,车上没位子的或坐得不舒服的人也大有人在。

不扯远了,还是把话题回到干部身上吧。他刚到我们那个培养不出什么人才的学校时,我记得是穿了件灰不溜秋的中山装,还是咔叽布的。我估计是他爹穿旧了给他的。在我们班彼此还没搞清楚谁是谁的时候,全班十个人起码有七个人知道他是南下老干部的后代。尤其引起群愤的是,居然班上十七个长相一般的女生中没有一个不知道!连我在内所有的男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这小子有种!

后来,漂亮的女班主任发现我是一个外表和内在结合的比较完美的学生,就以很不民主的方式在班上直接宣布我是班长。那段时间我不仅组织男女生一起开联欢会和郊游,还组织男生踢足球和喝啤酒。喝酒需要钱,我提出大家平摊―-也就是如今流行的aa制,大家非常赞同。喝完酒开心之后,大家都把钱交给我了,唯有老干部总是拖拖拉拉。我找他要,他绕绕头,尴尬的吞吞吐吐:“家里没寄钱来,你先帮我垫上吧。”我看他可怜相,也就算了,毕竟是同学嘛。没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总是这样,我就骂他了:“你他妈的听说要去喝酒比谁都来劲,喝醉了还得老子把你这个王八蛋抬回来,到现在连根毛都没看到你交,你还他妈的口口声声老干部。”说得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从此之后,我见到他就叫他老干部,算是带有挖苦他的意思。可以想象,凭着我那时的号召力,不到三天,这个外号就相当有知名度,搞得我至今都一时想不起他的真名。

后来,我为取他这个外号,感到不好意思。因为我得知他家确实非常困难,母亲没工作,一家六口就靠他父亲的那点工资。我当时很自责,很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以后只要aa制,我都会悄悄的帮他把钱垫上,包括星期天到市里去玩,车票都是我帮他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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