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聪敏,他的聪敏是真聪敏,利用上来,就见了结果。跟着学了一个多月,他就能独自操练排版了,虽然速度还及不上裘丽。他就加紧操练,半年内,他排版的速度居然超过了裘丽。裘丽带出这样一个手脑厉害的徒弟,也很骄傲,总是不由会向人夸赞起他。卞金国的得意、骄傲一点点积累进心,自卑就一点点被挤向了边缘,就等着出去了。学徒工比正式工分配的活儿要少,他排版的速度赶上了裘丽,每天分配他排版的量,他便早早地就能够完成任务。闲下来,他也不闲,总是殷勤地去帮裘丽排字,裘丽也不客气,一副师傅理应接受的架势,把自己剩下的那部分活儿,一半分配给他。他快,字排完后,就又向裘丽要活儿。裘丽就再分给他一点。这样做,周而复始,天天如此,配合默契的。后来,卞金国干完自己的活儿后,索性就将裘丽剩下的活儿全部接了过来,裘丽就闲着了,只看他独自忙吧,像监工似的。裘丽的活儿,他噼里啪啦一会儿工夫就能干完。周围的其他工人见他闲下来,就求他帮忙,他不拒绝,帮着干就干了,没有一点觉得吃亏。卞金国越干越是得心应手,他手上的反应速度之快叫周围的工人们惊异和叹服。工人们奉承他说,如果有比赛排字的,他一定在全国都能拿第一了。
他排字的能力叫工人们说起来,就算到他自身的条件上了,这样自然而然地就抵消了他自身体格的不足,工友们就把他作为是条件好的人,他香饽饽一样被看好,张三李四的都愿意为他操个人问题的心。于是,隔三差五地就有人为他介绍对象。他们给他介绍对象,对女方说他是条件好的。说是这么说,给他介绍的对象,不论长相如何,个头都是不到一米六的,他是一米六七身高,每个介绍人就说,女方个头配他正好。他们越是那么说,他就越逆反,就是不想找低个头的;他觉得他们其实是对他有偏见,他接受了他们介绍过来的对象,就等于是接受了他们的偏见。偏见是歧视,也是不平等的条约。
如果不是工友们想着给他介绍对象,他还从来没有想过个人问题,他觉得二十一岁年龄还小,应该过两年再考虑。既然别人将这种事提了出来,他的脑子才跟着转起这个问题来。对这种问题,他脑子反应的速度像手上排字那样快的,马上就有了自己的主见。不想找低个头的,除了逆反的自尊心外,还有他对未来想象的描绘,他想,他是小个头,老婆也是小个头,他们的孩子将来肯定是小个头,不论孩子是男是女,他都不希望他们是小个头。虽然他是小个头,但是他从来没有觉得无所谓。他越是个头低,他就越想改变。自身改变是不可能了,他早就把希望寄托在将来的后代上;后代要改变,至少父母之中一人应该是高个头的,他喜欢看书,看过的书多,知道的知识也多,他懂得遗传的重要。这遗传的任务,他就只有交到了将来他要娶的老婆身上了。不是到了找不上的地步,对低个头的对象,他是决不妥协的。
bsp;卞金国说:运气是我坚持出来的(3)
问题转到了对象的标准上,他的参照物十分好找,那就是近在眼前的师傅裘丽。在他眼中,师傅的长相和身段是女性的完美代表,除此之外,她不内不外,张弛有度的性格也是适宜,内外统一的。对她,原来在心中就总是默默赞叹的。赞叹是赞叹,他还没有想过自己的个人问题,也就没有过“非分”之想。现在,问题提了出来,师傅成为了标准。沿着这标准,去看别人,看一个,没有一个,他失望的同时,又点亮了希望,他和师傅熟,知道她没有对象。师傅就是希望,希望在眼前,为什么不去努力争取呢?他没有盲目行动,而是在心中设置了应付措施:应付白眼,应付讽刺,应付拒绝。他脑子不简单,明白师傅平时和他不错的关系,并不代表她马上就可以接受他,不但不接受,或许还会翻脸。他做的准备是长期的,无论开始遇到什么结果,他都不会轻易罢休,接着再来,不行,再来,往复循环,只要裘丽没有对象,他就一直追她到底。这些勇气与经验,到头还是他从看过的书中记述的某些爱情故事中汲取的情绪记忆,虽说书中提供的事实总是有些超越生活的浪漫,但他想什么都不可能是完全的凭空想象,基点还是在生活中,是生活给出的一种真理了,具有普遍意义和实际运用价值的。真理是:坚持就能胜利。
卞金国心里有力量,到了实际中,自卑并没有完全出去,落实到实施多少有点颤抖。他本来打算找机会当面向裘丽表达,鼓了半天的劲,勇气也到不了位,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没有就此放弃想法,他采取了间接的方式,给裘丽写了封追求信。信中,他赞美了裘丽的美丽和她的好气质,说她是令他爱慕、崇拜已久的。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都是悉心琢磨的,要用得有文化,有韵味,有光彩,叫裘丽读来有些惊叹的。他是利用上班中,人的注意力都在埋头工作当口,把信放到了师傅的排字板上。师傅也在工作,看到他的手放下的信,本能地抬头看他一眼,说了句“谢谢”,她以为是他从收发室替她取回的信。她和个别上了大学后留在外地的同学,一直保持有联系。
卞金国接上她的话,低声说:不用谢,信是我写的。
裘丽立即拿起信封看,确定无疑,便疑惑地盯着卞金国,问:为什么给我写信?是对我不满,向我提意见,嫌帮我干活了?说着,她的脸色先不满起来。
卞金国笑笑。低头看着排字板说:不是。你看了就知道。回家再看吧。
裘丽挑衅地说:我想现在就看呢?
卞金国说:回家看,比在这儿看好,回家看吧。说罢,深沉地坐回座位,低头干起活儿来。一副不由分说的样子。
裘丽拿着信封,看着,揣度着,想了想,最终没有拆开,将信放进了挂在桌角上的黄色帆布挎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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