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弥裳目瞪口呆地在门口呆愣了足足两分钟,老詹竟然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泪水兀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砸得弥裳心里生疼。
最后她终于回过神过来,赶紧把门关好。然后一把抓住如月的手,说:“怎么啦?你!你不至于生我这么大的气吧?都好几天了啊……你就是恨我,也不能,也不能恨——这么久吧?”
她第一次有些张口结舌。若在往日,无论是老詹老刘老佟,一定会因此鼓掌大笑:看到巧嘴口吃和看到彗星出现一样的难得啊!可是现在的老詹,却如气息奄奄了无生意一样。
“如月……你,就原谅我嘛……”
詹如月已经回转身,一头扑在*,沉痛地抽噎起来。那是一种没有哭喊没有嘶叫甚至没有声音的哭,可是就是那低低的却又悠长的愁怨在肝肠间碾压穿刺的气息的微音,令弥裳腿发颤心发虚,连脚步都开始漂浮了。
什么样的朋友才会这样为自己忧心啊!
什么样的真挚才会有这样的动人啊!
弥裳自己的眼泪也来了。这个和争气不争气无关。她本来就是个在人前沸腾,其实内心常常寂寞的人。这一切也无关乎伪装或者做作,她只不过是不习惯让自己给别人施加重量和产生影响而已。好多话,如果无法言说或者说了只给爱自己的人徒增烦恼,那么,弥裳宁肯不说。
所谓吞咽悲凉,所谓细细切割心肝的感觉,盖莫过于一个女子心里无人可诉的爱恨情愁了。弥裳快乐的时候是真快乐的,仿佛她自己也在努力,努力将自己从失望甚至绝望的状态里拉出来拽出来抢出来。她在与老詹等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她珍惜这份快乐并且感激这些带给她自己欢愉的姐妹!即使这快乐像是秋日浓云的间隙里偶露的微光,也让她有那么些时刻喘息,有那样的心情微笑……
可是,老詹呵……
弥裳回身摸着了电灯开关,屋里亮了。
灯这一亮,弥裳就觉得事情不对了。老詹的屋子里一向是井井有条纹丝不乱的,可是现在,地上却到处是碎屑桌上扔着破碎的镜框与纸片。弥裳懵了。
她走过去翻开那些纸片,显见是日记本的碎片。还有照片的碎片。常常在影片中,有些导演很弱智的让演员把日记撕碎或者把照片剪开——一般是一刀下去,你是你我是我的意思。人类杀戮的性情虽然在现代社会被类似“文明”或者“进步”的外衣掩盖了,却无形中有更多的形式去揭示死亡——也就同时有更多无辜的东西,替我们去碎,替我们去死。
包括感情吗?
包括这满地的心事吗?
包括,这在地上零碎地微笑着或者只留下方寸面孔和一只眼睛的那两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