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回忆
小意扭过头轻轻地问叶淳：“淑贵妃的宫人不是都…”声音虽轻，那妇人还是听见了，她看着小意，喃喃自语：“不会，太年轻了…不是…肯定不是…”
逸阳道：“是，她的确不是，但她也不是不是。我们找了你十几年，终于找到了你，你也算不容易，这样都能活下来…”
烟云神色哀伤，眼神呆滞，一只手紧紧握着针，一滴滴的血慢慢渗出，在平滑的绣面上溅出一朵一朵的小梅花…不过片刻，竟染了小小的一片，梅花狰狞，越染越大。烟云仿佛不觉得痛，低着头，轻声道：“我是后来入宫的，不是宫里长大的宫女，入宫前因为家里遭灾，我被父母卖身卖到刘家，后来淑贵妃要人，才指了我进宫，入宫前，我是海女。”
烟云低着头，侧着一张脸，眼角微微都是皱纹，不过四十多岁的妇人，发间已有了丝丝白发、斑驳夹杂，只有脸颊依然柔和的线条才依稀看得出当年的神采，那双也曾经晶亮四射的眼睛，如今已迷离混浊，难辩识物。曾经嫩嫩葱尖也似的手指，如今老茧丛生，十指发黑，僵硬难伸。
小意微微意外，叶淳低头在她耳朵边轻轻补充了一句：“海女，就是从前在海里捞珍珠的女子，因为擅长屏息，才能在深海里捞起珍珠来，据说这些海女，轻易就能屏上一柱香的时间。个别的，还能屏上二枝香的时辰在海里潜游。”
小意释然，听着烟云略带嘶哑的声音，微微有些难过。
烟云慢慢道：“那时，淑贵妃宫里的宫人均被绞杀，连刚进宫的怜儿都不放过…我只当从此跟着淑贵妃不说荣华富贵，但温饱平安总是不错的，才允了青霖宫的福儿，让她的表妹怜儿换进福祉宫，没想到才换上宫人的服饰，就被绞杀…可怜她才十三岁…花一样嫩的小脸…”
逸阳、叶淳和小意坐在一旁，只静静地听，并不言语，叶淳握着小意的手，只觉得她的指尖阵阵的发凉。
屋子里的，只有烟云平平的声音：“杀人杀得多了，这些个太监也不免得慌了手脚，我因为帮皇上泡茶，来得晚了，他们的手已经发抖无力，我又擅长屏息，才逃过一劫，被丢在死人堆里准备埋进殉葬坑。等太监点过数造过名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爬起身，逃回了福祉宫，换了普通宫女的服色，夹杂在御膳房做杂役的太监宫女里头混出了宫。”
烟云淡淡地笑，声音依旧清冷：“我自出了宫，明处不敢留，到处躲藏，家里也不敢回，父母兄弟姐妹都不敢去探看…这么多年，我也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在父母坟头哭几回，就是如此，我也被你们找到了，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逸阳淡淡地笑，也不看她，只是在手中反复把玩着那枝七宝玲珑金簪，烛光一闪一闪，映得那枝七宝玲珑金簪宝光四射，星星点点映入了烟云的眼睛，烟云恐惧地看着那枝闪闪的七宝玲珑金簪，喃喃自语：“淑贵妃，我知道你死不瞑目，你不能怪我，不是我，不是我…是皇上他…皇上他…他早就知道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