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浩说:“那是革命军人的歌,他们唱也不合适啊。”
“叫他们一切行动听指挥嘛!有什么不合适的。”
“最好编一支适合咱们行军的新歌……”文捷想了想说。
“那你就编一首吧。”
“我不行。写歌要有相当高的文化水平才行。”
“那完了,”彭浩说,“咱们一支队哪有文化水平高的人呐?”
“怎么没有?周圆人家还能写文章哪。”文捷说。
“快拉倒吧,她自己还是个毛孩子,没个稳沉劲哪。”刘前进说。
文捷一拍巴掌:“咱们还有个留学美国的大博士!”
彭浩问:“你是说凌若冰?”
“就是她。”
刘前进摆摆手:“不行不行!凌若冰是犯人,咋能让她写歌呢?那不乱套了吗?”
彭浩说:“让犯人写首歌来自己教育自己,会更有说服力!前进,我看这歌就让凌若冰写吧。”
刘前进决绝地:“我不同意!”
“支队长,凌若冰以前也是革命干部,你可不能把所有的犯人都当成敌人……”
“不是敌人还用得着咱们兴师动众押着他们?从江滨轰轰烈烈的大起解,这一路走来,他们哪一天消停过、老实过?要就给他们编首歌,我看叫《逃跑无出路》最合适!”
文捷看着彭浩。彭浩没什么反应。
“不唱歌死不了人,内鬼不除,我们的命啥时丢了都不知道!”刘前进没好气地说完,走下山坡。
彭浩和文捷向女犯休息地走去。
“支队长怎么有点不对劲,你觉不觉得?”文捷问。
“是有点。我跟他分开多少年了,现在还真是有点摸不透他了。”
“那这歌还写不写了?”
“先放放吧,他这阵儿的心气儿一直不顺,别惹他了。”
山坡旁的树荫下,凌若冰正在给一个伤员包扎伤口:“已经封口了,三天后就可以把绷带解开。”凌若冰的脸上,似乎永远只是一种表情:淡然的、漠然的,间或还有几分凛然……
彭浩和文捷过来。文捷说:“女犯的防病治病是个大问题,有凌若冰这个医生在,我们省心多了。”
凌若冰收拾好家什,起身要走。文捷喊住她:“凌若冰,你等等。”
凌若冰站下。
彭浩说:“我们看过你的档案,大家对你既钦佩,又惋惜。钦佩你读书多,学问大,医术好;钦佩你敢与自己的反动家庭彻底决裂,毅然参加了革命,成为一名无产阶级战士。惋惜的是,你不该意气用事,为了营救大巴山遭瘟疫的乡亲,私自挪用了进藏的军用药品,结果犯了罪……”
凌若冰低下头。
彭浩又说:“凌若冰,你知道吗?文大队长的爱人几个月前在昌都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因为进藏的药品没能及时运到,他咬牙坚持了两天,最后还是牺牲了。”
凌若冰抬起头,看着文捷。
文捷轻叹了口气,走到凌若冰跟前:“你帮助卫生队做了不少事,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希望你振作起来。”她扫了眼正在休息的女犯们:“你和她们不一样……”
彭浩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枝丰叶满的树下:“文大队长,咱俩和凌若冰上荫凉里坐坐,离上路还有点时间。”
“不了,我还有个病号要看。”文捷刚要说什么,凌若冰已经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