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的。
那日她昏倒住院,半夜与容慎偶遇,她说她身体虚弱,动不动昏倒,丢脸死了,容慎说:“这怎么算丢脸,我有一个妹妹,和你一样,贫血,太阳晒久了都会昏过去。”
“是吗?这算什么,公主病?”
“是啊,她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还小公主,多少岁了。”
“十七岁。”
“哦,那还真是小。”
她其实知道的,他状似宠溺的说她是我们家的小公主,状似没有防备的说十七岁时,他的心里有多难过。就如同她心知肚明所谓的十七岁,是永永远远的十七岁一样,可她还是表现出一幅懵懂的模样,继续与他说笑,听他说他家小公主的故事。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时刻,她反倒昏不过去?她该像平常一样,遇到什么事情,眼前一黑,再次醒来,人在医院,就可以了。
“不,不是的,她就是安宁啊,我自己的女儿,我会认错吗?她就是安宁啊……”容敏根本听不懂容慎在说什么,“安宁,你说话呀,你快点说话呀,你快告诉他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安宁啊……”
安心颤抖着后退一步,眼中全是惊惧。
“安宁,安宁,你真的不要认我了吗?我是妈妈啊,你看看我啊,我是妈妈啊。”
安心缓缓的摇摇头,神情木讷:“你们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完全听不懂,我要回家。”
即使是容慎,面对这样的情景,也不知该怎么做,他知道自己会失去她了,可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安心。”
安心却还是说:“我要回家。”
无端想起那个至今世上男子皆认为最难回答的问题:如果妻子和母亲同时落下水,只能救一个的话,你会救谁?
如果是安宁与容敏相比,容慎或许还为难一下,可若是安心与容敏相比,根本不用猜也知道,他会选容敏,所以他才毫不顾忌她的感受,当着她的面说,她是安宁的双胞胎妹妹安心。如果她之前从未听说过安宁,从未知道过安宁的存在,她会多么震撼。
以为自己是父母独一无二的爱女,忽然被告知,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追根究底,原来父母是再婚家庭,唤了十多年妈妈的人,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可是容慎,你可知安心与安宁有多后悔,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如果她们从未相识过,你的安宁又怎么会死去?
安心一步一步,几乎是机械的,向门口走去,容敏想要追上去,却被容慎紧紧的缚在怀中,动弹不得。
周遭的人群,包括收银员在内,无人敢打扰这悬之一线的一幕,眼睁睁看着安宁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伸手推开玻璃门,离开。
直至湮灭人海,一直没有回头。
夜晚,无星无月。
陈嘉辞好不容易摆脱桑晴,开车到容慎家,他来时没有提前打招呼,生怕家中无人,到了门口抬头一眼灯火通明,顿时放心了。
将车开进去,保姆开了门,陈嘉辞将外衣脱掉递给保姆,顺便换了拖鞋,问保姆:“我表哥呢?”
“在太太的房间里。”
陈嘉辞微微有些吃惊:“姑姑怎么了吗?”
“不知道,今天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晚饭都没吃。”
“行了,我去看看。”
陈嘉辞一个月有半个月是在容慎家住的,当自己家一样轻松自在,驾轻就熟来到容敏的卧室前,敲了敲门,片刻,门便开了,开门的果然是容慎。容慎的精神似不大好,一脸病色憔悴,不过他长得好,便是这样也有一种颓废美,陈嘉辞演艺圈里打滚,注意的重点和常人有些许不同,陈嘉辞指了指里面,问:“姑姑怎么了?”
容慎眼神复杂:“一言难尽。”
再怎么一言难尽也不如我一言难尽,陈嘉辞想想今天撞见安心那一幕还觉得可怕到不行,见了照片没感觉,不就是个毫无关系的双胞胎妹妹嘛,可是见了真人就不一样了。
太相似,太震撼。
他今夜也是为此而来。
“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想和你说些事情。”
容慎回头看了一眼寐在床上的容敏,说:“去我房间。”
两个人前后上楼,进了房间,容慎将门别上,陈嘉辞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满满接了一杯纯净水,咕嘟咕嘟一口灌了下去,灌完了之后还觉得不够,又接了一杯。
这表示他很紧张。
容慎沉默的看着他,直至他整整喝了四杯,将水杯放归茶几才问:“怎么了?”
“我今天看到安心了。”陈嘉辞一头栽在旁边的沙发上,手撑着额头,心有余悸:“是那种毫无准备的,晴天霹雳的那种看到,太可怕了,她们怎么可以长得一模一样?”陈嘉辞又坐起来,向着容慎摊开双手,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当然,我知道,同卵双胞胎一个dna的,生物老师上课讲过,可是她怎么可以和安宁长得一模一样呢?……太可怕了。”
“是啊,的确非常可怕。”
“表哥,你不能再这样了,你必须彻底远离现在的一切,停止侵蚀安心的生活,当然,也让她停止侵蚀你的生活。”陈嘉辞做了一个“打住”的姿势,“继续下去太危险了,我知道她那一张与安宁一模一样的脸对你有多大的吸引力,可是她知道吗?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对你的靠拢动了心,带你去见她的父母,你怎么办?伯父您好,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和你离婚的周曼妮吗?她和我继父再婚没两天不小心车祸死了,留下个拖油瓶被我妈接收了,我妈对她特别好,比周曼妮这个亲妈尽责多了,可是抱歉,四年前,她过十七岁生日后没两天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摔死了,旁边一看,安心哭得稀里哗啦,你心里是不是还有点小愧疚,说对不起,你和安宁一样,疼你这个也不是亲妈。”陈嘉辞知道自己的言辞用的不甚妥当,可是他实在妥当不起来,这件事情的本质就是如此残酷:“又或者你这边被姑姑和姑父发现,结了疤的伤口又被活活撕开,要不要我帮你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