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躲闪不开关于师伟的一切。我中了埋伏。
16岁的谭晶晶从后面搂住乔北的肩膀,凑在她的左耳边说:“喂,我发现师伟不会流汗。”
乔北转过头来,取下耳朵里塞着的耳机,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一声哨响,篮球场上的角逐已经见了分晓,谭晶晶一手挥舞着湿毛巾、一手拎起脚下的大瓶矿泉水飞也似的跑向了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球场,毫不避讳有几个年轻老师正在那里观战,她叽里呱啦地大叫:“师伟,你简直帅死了!”
乔北目送着谭晶晶裙摆飞扬地跑到师伟的身边,看着她像翩然飞舞的蝴蝶一样笑逐颜开,看着师伟与她对视的目光……乔北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耳机里是寂静的。想听到师伟指挥队友们的声音而又不想承认的乔北,用耳机当掩体。
师伟不会流汗吗?
自从那个路灯下的夜晚之后,乔北的眼睛就丧失了对师伟的辨别,她刻意地顺着自己矜持而执拗的本性,努力去忽视着班里还有这样一个男生的存在。即使是擦肩而过,乔北也会直视前方,目不斜视。
在乔北脑海中永远抹不掉的那部分记忆里,师伟始终穿着洁净整齐的衣服,夏天是t恤或衬衫,冬天是毛衣或羽绒服……奇怪的是,师伟没有味道。是的,没有任何味道,洗衣粉的味道、肥皂的味道、洗发水的味道……什么味道都没有,他一定是用大量的清水反复除掉了任何味道,更不用说汗的味道了。那么,他果然是不会流汗吗?
或许冷漠如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留住人间味道的欲望,都没有足以出汗的热情。
那么多关于师伟举手投足的细节,都是目光敏锐独到又忍不住想找人分享的谭晶晶无偿提供的,乔北渴望回避,也渴望倾听,这间接的观察,好像是一针针奇异的药水注射进乔北的心间,让她迷醉而痛苦……
“喂!”谭晶晶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你这丫头也太没良心了吧?我给你那么石破天惊的大新闻,你居然对我要求聊天的反应来个双眼放空!”
我一怔,旋即笑了起来,“我敬业嘛,在考虑这个新闻可以让我多拿多少奖金呢!”
谭晶晶假装凶狠,“见利忘义,小心我把这条独家新闻甩给刚才那个‘靠靠靠’哦!”她忽然又靠近我一些,半真半假地说:“不过,刚才你的眼神分明很少女怀春哦!”
我刚想说笑几句掩饰刚才的失神,顺便岔开谭晶晶要说的关于师伟的话题,手机忽然响了。是葛萧,总是在关键时刻救我于水火的葛萧。我急急忙忙按了接听键,“葛狗,你电话来得正好,谭妖精又要吃人了!”
那端静了一瞬间,一个娇柔慵懒的声音微微弱弱地传了过来,“你是谁呀?”依稀还有丝绸细碎的声响,似乎是睡衣与锦被摩擦时那种若有若无的声响。
真是一个没料到的情况!不是葛萧本人用自己的电话打我的电话,还问我是谁?
我怔在当场,有点儿舌头打结,“我是乔……你是谁啊?”
对方的声音立刻就活泼开朗外加甜美起来,“乔北姐姐呀,我是晓诗妹妹呀!”
何晓诗。
我的舌头还没顺溜过来,“那个……你打我电话有事儿吗?”
何晓诗乖巧无比地说:“没有啊,我看葛萧的电话簿里,这个号码存的名字是‘丫头’,我想这么暧昧的存法,说不定是他的旧情人啊什么的,一时好奇就打过来闲聊一下啦!原来是乔北姐姐呀,乔北姐姐不会怪我唐突吧?如果是的话,你一定不要生我的气哦,不然的话,我哭给你看呢!”最后一句话,何晓诗的声音糯糯甜甜的,撒娇撒得憨态媚态定然动人心魄。
她一口一个“乔北姐姐”,我只得说:“不会啊,怎么会啊!”
何晓诗忽然在那端甜甜蜜蜜地说:“呀,葛萧来了,我挂了,乔北姐姐再见!”
超级惹人联想的场景。
不该酣睡的下午时光,一个声音柔弱甜美的女孩穿着睡衣,缩在被子里,在等待他的时间里,用他的手机随随便便地打出一个质疑的电话。看来何晓诗真的已经如愿以偿了?!
谭晶晶疑惑地看着我,听我在余惊里结结巴巴地说完,谭晶晶大笑:“这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接到她这种表明身份的电话呢?好一出敲山震虎的大戏!”
眼看着谭晶晶又有了和我聊师伟的时间,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报社来了电话催我回去开一个挺重要的会议,我马上拎起包和谭晶晶告辞,随即几乎是夺路而逃。
晚上谭晶晶给我打了个电话,笑得连连咳嗽。她又给我带来一个幕后故事。
晚饭后没有应酬的谭晶晶闲得无聊,就给葛萧打了个电话就下午的事件想揶揄他一下,结果发现了一件让葛萧苦笑、让她爆笑的事情——下午时分,不请自来的何晓诗撒娇耍赖地要在葛萧家午睡,并以当面换睡衣的手段逼迫得葛萧自觉自动且极其主动地要求外出回避,然后何晓诗就顺手拿起葛萧正在充电的手机打出了不知多少个电话——用葛萧的话说:“我充电时还剩两格电,过了一下午我回来,只剩一格电了……充电器还是滚烫的,说明一直没拔!”
谭晶晶隔着电话在那边拍案叫绝,“好聪明的小妮子,她肯定是想赖上葛萧的床,结果一看见那个手机,就随机应变改了策略。看来这个何晓诗不但有‘小三’的外貌与性情,更有‘正宫’的智慧与威慑,完了完了,葛萧必然被她吃得死死的了!这小妮子的段数比我想象得高啊,看来我对师伟,也该早点下手了,免得被另一个敢作敢为的‘何晓诗’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