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不想一辈子也就求那么一个人。只是这个人,眼前这个人,却早已被别人求去。
这场单恋,已经让他懂得了何谓痛彻心扉,就在大肥摇着他肩膀吼道他爱的人已经嫁为人妇时。
他一辈子就求这么一个人,却是来不及。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从来无法预见,自己竟能将这首诗,体会得如此撕心裂肺。
为何竟然不能,早生几年遇见你。
千愁万绪只能往下咽,佟止峰喉咙生疼,硬是不舍一般地叫那两个字:“夏然。”
还是那种清浅的笑,在任何人面前无懈可击。唯有佟止峰知道,那笑容背后眼瞳深处,其实甚为空荡。
夏然和老爷爷聊了几句,低头看他脚套上密密麻麻的图案文字,笑道:“早知我也带支笔来写写。”
佟止峰一眨不眨地注视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你早已经写了,都在这。”
“原来你会说甜言蜜语,刚才怎么不哄哄女朋友呢。”
“我被甩了。”
保温壶还开着盖子,夏然盛了一碗端给他。“情人吵架很正常,你哄一下就好了。”
佟止峰不接,仍是盯着那近在咫尺小巧清瘦的脸。
“我被甩,因为我变心了。”
“趁热喝。”夏然比他更固执,端着碗不放。
佟止峰接过去,咧开嘴笑了。汤不算烫,他捧着碗两大口灌了下去。
夏然轻扬唇角,放好碗盖好壶盖,说:“古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住多两天院就可以回学校了。”
“一直住院也好。”
“别说傻话。”
佟止峰说:“至少,偶尔我还能见到你。”
夏然看着他,没有笑。
片刻,她说:“我结婚了。”
心痛不会因为已知而减弱,从心脏一直蔓延到手心。佟止峰苦笑。“我知道。”
夏然又说:“你女朋友对你很好。”
“可是这,”他指着心脏,“写满了你名字,我无法欺骗自己,也不能耽误了别人。”
说不清楚,谁比谁难受。
“你还年轻,美化了我而已。”
“我太年轻所以不懂爱吗?”佟止峰手搭在额头上,苦涩渗入心。“我这一生,永远都小你十岁。所以我任何时候爱上你,都因为年轻而爱得不可信不可靠?”
空气在两人之间凝结,静静的对视,安静得可以让彼此窒息。
纵然有情,却错了时间。
若是爱,怎敢拿对方来冒险。
有心要逃,怎么追得上。
夏然垂下眼。“你不该浪费时间。对不起。”
多可笑,刚才他对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原来这三个字可以沉重得喘不过气,可以刀割一般鲜血淋漓。
佟止峰想伸手,去牵那只常年洗消毒水而异常白皙的手,终究是忍住了。
“夏然,我爱你,所以我不会做任何傻事去让你不开心。我希望你幸福。你知道我爱你,但你幸福,这就是我所有的期望了。”
佟止峰以为他们会再有一段相视沉默的静止时间,手机铃声打破了他的期待。
是夏然的手机。
夏然看了眼,划过屏幕,笑靥轻绽。
佟止峰的心顿时抽紧,像被手捏住了血脉。
“嗯,还在医院,可以走了。”
“好,来接我。我在门口等你。”
“什么都行,你做主。”
“嗯,回家。”
夏然挂了电话,佟止峰躺在床上,手臂挡住了眼睛。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夏然最后深深地看他一眼,站起身离去。
那一眼,泄露了太多情绪,暴露了太真实的感情。可是佟止峰没看见。
“夏然。”佟止峰在背后喊:“是我太自以为是,还是你确实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故意温柔地说话,故意甜蜜地说回家。故意让他知道,她和她的他,很好很好。
夏然没有回答。
佟止峰睁眼,病房里只剩老爷爷,和给他送饭的老奶奶。老奶奶颤巍巍地喂老爷爷吃饭,两人笑得慈祥舒心。
唯有他,像是多余的。
夏然离开病房,并没有回她和侯景南的家。
侯景南说,等你回家。夏然这两天却都没有过去。
虽然领了证,但习俗都是以摆酒为标志。这两天夏家都忙着发请帖订酒店的事,几天后夏然就会一身红衣,被侯景南一列车队迎娶回家。
只有夏然,置身事外般,忙着在医院加班。
其实医院杂碎的琐事并不需要她亲力亲为。夏然脱了白大褂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
两天足以养成一个习惯。待夏然停下脚步,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
病房里还是只有两个病人,老爷爷已经睡去,他的老伴铺了折叠床睡在一旁。佟止峰吊着脚,床上摆了张小桌子,埋头伏案,床头是一摞书。
夏然今天下午才翻过那堆书,关于金融的,关于政治的,关于公务员考试的。
佟止峰看书做题专注的时候会咬笔头。打了脚套的脚发痒,佟止峰伸手去挠,隔了桌子够不着,干脆拎过枕头甩到腿上压紧磨着,眼睛却始终盯着书本。
夏然透过窗口看他的窘迫,不自觉浅笑。
一如前两个晚上,夏然静静地站着。
“夏医师?今晚你值班呀,来巡房吗?”路过的护士和夏然打招呼。
佟止峰听到声响抬起头望向房外,只有细碎的声音,不见人影。他艰难地抬起身挠几下脚,重新低头翻书。
夏然待护士走过,再看病房里那个人,却忽然怎么也笑不出来。
明知是徒劳,为何两人都还这般,各自执着。
为何竟这般执着,却只能是徒劳。
夏然回到家时,陆萍已经睡了,夏宗礼还在查看要分发的喜品。
地板上陈列了一袋袋,嫁衣熨好就挂在客厅,桌子上散放了喜帖和喜糖,还有红色妆纸和印台。铺天盖地都是红艳艳的色泽,喜庆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