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来在后面恨恨道:“我怎么便对牛弹起琴来了。”
两人一路吵闹着,已经来到了前院。林佩瑜要去井边打水洗脸,夏雨来没好气道:“把衣衫也换了吧,人家是要看新娘呢,莫让人看了笑话。”林佩瑜也觉得自己这一身做活的粗布衣衫实在有些不体面,便不应声。夏雨来又道:“与你说话呢,不会应一声么?”
林佩瑜这才道:“我是牛呢,那知你弹的什么琴。”
夏雨来又被她呛了一口,心中气怒,冲口道:“牛都比你能知好歹些。”
林佩瑜刚从井里提出一桶水来。听了这话,把水就地上一冲,水流到夏雨来脚边。夏雨来逃避不及,鞋子湿了一片,更气得跳脚。林佩瑜却笑了,道:“我道你这秀才公双脚是踩在云端里头的,原来还着地呀。”
夏雨来气得脸都黑了,却听身后传来了笑声。
一人说道:“好一幅鸳鸯戏水图呀。”
又一人说道:“好不令人羡哉。”
林佩瑜抬头见两人站在前厅上看着他们笑,那两人:一个粉妆玉琢美番安,一个烧炭卖煤黑老包,一个绫锦上身自富贵,一个绸缎包着似强豪。林佩瑜认得这两人正是元宵夜里观灯汉,东门楼外看擂人。
夏雨来一脸尴尬,问道:“大才兄、学章兄,二位怎不在花厅用茶?”这二人正是詹大才与金学章。
金学章笑道:“适才我二人正在厅上喝茶,忽听得鸾凤和鸣之音,故此寻来观看。”
夏雨来被金学章一调侃,任他城府太深,脸皮再厚,总也有些挂不住了。
林佩瑜走前几步,浅施一礼:“见过二位伯伯。”
林佩瑜这称呼一出口,夏雨来立马捕到了话头道:“二位如此出来一见,却便见了天顶两只鹅。”只见金学章的脸立马就红了起来,詹大才的脸倒不是不红,只是那血色被掩于黑脸皮之下。潮州有首歌谣:“天顶一只鹅,阿弟有妻阿兄无,阿弟生仔叫大伯,大伯害羞无奈何,告别爹娘去暹逻,走去暹逻卖猪哥,赚有钱银多少积,积回家来娶个雅老婆。”夏雨来说见了天上两只鹅,说的便是他们这二位无妻阿伯。这一下倒让詹金二人在林佩瑜面前尴尬起来。潮人民俗,男女只有成婚了才算得成人,已婚男子在祖先面前便可称弟子,不然只能称为孙儿。故此小叔子只要未娶妻成家,在嫂嫂面前永远便是小孩儿,是任所欲为的。但未婚的阿伯便很是尴尬,在弟妇面前不大不小,左右都不是事儿。如今夏雨来先于詹金二人成婚,那便是先于二人成人了。夏雨来此时方觉林佩瑜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此番让他于好友面前抢了头筹。
夏雨来拿民谣调侃詹金二人,林佩瑜自然听的懂,便为詹金二人解围道:“好粟在簟底,识(聪明)鹅欲食簟底粟哩。”
林佩瑜此说虽是自谦,却大大失了夏雨来脸面,夏雨来心中极为气怒:分明是她厚着脸皮上门逼婚,却又反过来说他是傻子,忍不住向林佩瑜横了一眼,那一种小儿女情态尽露无遗。
詹大才哈哈大笑道:“好粟留簟底,芫荽装盘面,有了阿嫂这好芫荽,雨来这盘肉可就有排场了。”
夏雨来那一张脸更黑了,竟不理他们三人,径自往花厅喝闷茶去。逗得詹大才与金学章哈哈大笑,平时里只见他整人,没想到今日娶了妻竟只会耍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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