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娘勿勿出门,未及交代,林大妹只道她是播讲救兵去了,心中暗暗冷笑:都说这读书具一肚子垭水,看来夏大娘也是近墨都黑。于是更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们耗下去,她暗暗寻思,若要耗下去,便当做个长耗的准备,到少要让夏家人看到她是要长耗。主意打定,便拿起衣包自己寻找个可以歇息的间。
夏雨来被林大妹闹上门来,心中烦恼,他左思右想终无妙法可解决这个问题。那日在柑林中只图一时之快,戏弄了林大妹,却未承想这打赌这事会弄得满街市皆知。也是他年纪小,虽说谋思敏捷,但毕竟历世未深,不知这街市上人多嘴闲,未就无风也起三丈浪,最是那是非滋生之地。何况他白给了人家谈资,且是这男女私情的敏感事,怎不教那三姑六婆,走卒贩夫,闲时嚼嚼助兴?夏雨来性虽多狡诈,却不是那昧了良心的人,实在也知如不能为林大妹澄清此事,她的名声儿便是完了。可如何澄清,这女子的清白便如水之清白,污了脏了,就再也清不了。如今林大妹闹到家中来逼婚,他自然也是不依的。只看她那粗鲁的模样,怎堪匹配?这一念之间便又想起杨大娘子来,这一想起杨大娘子,更觉得林大妹粗鄙不堪。
夏雨来见娘亲在堂上与林大妹谈得好不投缘,只希望娘亲能把林大妹劝回家去,便是要自己赔礼道歉也只好厚着脸皮去了。夏雨来心中想着事,脚下沉重出了门只望能在那街市之上突然撞出个什么好主意来,神差鬼使地却来到了寨北杨家的门前。
夏雨来在杨家门前来回转了几趟,心中猛醒过来,骂了自己几声糊涂:他如今哪还能见得杨大娘子,便是见得,杨大娘子乃是富家少奶,哪会随意出大门来。唉!这是着了魔了!他长叹一声,便要转身走回,却听身后有人喊道:“好人,好人,又见到你了。”那人喊着说来拉夏雨来,却是杨家大舍爷杨万年。原来那日杨大娘子要去投江,夏雨来装呆再劝,杨万年心中一直更把夏雨来当成神人。后上门寻找夏雨来,夏雨来却已上城进学,刚才他采购年货回来,远远便见一人在他家门口踱步,似是那买帕的好人,走近一看,果然是他,杨万年这一下好不欢喜,喊叫着上前就把夏雨来拉住。
杨万年拉着夏雨来说道:“好人,见到你真好。你跟我进家里喝杯茶去吧。”
夏雨来忙辞道:“不可,不可,我这是奉了母命上街买东西来的,这还得快快回去。”说着就要走。
杨万年扯住他说:“你要买什么,我叫家人给你买了送家里去。我们到家喝茶去。”说着拉起夏雨来就走。
夏雨来那里拉得过杨万年?只好脚步蹒跚地跟着杨万年进了杨家大门。夏雨来万般无奈,万年却喜气洋洋,进了门直奔后院而来,人还没到,口中便连连叫唤着:“娘子、娘子,我把好人请到家来了。”
杨大娘子正在领着丫头在偏厅绣花,听得杨万年喊叫,忙迎出来,见他拉着的人便是那喝了一肚子墨水,写不成礼义二字的夏雨来。杨大娘子不动声色,轻施一礼说道:“好人,请堂上用茶。”这好人二字从杨大娘子嘴里说出来,无异于是拿根针把有夏雨来的肋骨剌了一下。
夏雨来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不敢失礼,只得施礼道:“多谢嫂嫂!”跟在杨万年身后进了正堂。
杨万年呵呵笑道:“好人,那日你买了我的帕子之后,娘子说我学聪明了,现在我都会自己出去买东西了。呵呵!我娘子说了,第一次做生意便做成了,这是个好彩头,我便想着谢你,可你又进学去了。好人,你直好本事。”夏雨来看杨万年兴高采烈的样子,虽然还是带着傻气,却已经有些明白事理了。只是这一声一个好人叫得夏雨来心里实在不好受。
夏雨来说道:“杨兄你本有慧根,又娶了嫂嫂这位贤人,如今明了事理也是福报。只是杨兄以后莫再叫我‘好人’了,我担当不起。”
杨大娘子说道:“夏秀才饱读诗书,能知礼义廉耻,若还称不上好人,那这世间还能上哪找好人去?”
杨万年见他娘子夸夏雨来,也忙说道:“正是、正是,夏兄弟是读书人,是好人,娘子你也读书识字也是好人。呵呵,你们都是好人。”
他们那里妇唱夫随,夏雨来这里如坐针毡。便要起身告辞,偏杨万年还问他:“听闻夏秀才与东门街林家姑娘已经定了终身,可是真的?”
这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雨来僵立当场,杨万年又说:“那林大妹人好,力气大,是个好人,夏兄弟也是个好人,你们是好人配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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