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是错觉,因为方莹清脆的声音正传进我耳朵里。她正谈到千禧年,说全世界的计算机系统也许会出什么问题。林老板听得目瞪口呆,最后长出一口气说:幸亏我这里没有计算机!
桐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儿,然后扭头对着窗户打哈欠,令我怀疑在片刻前他到底有没有看过我。他比十八岁时个子高了肩膀也宽了,虽说还很瘦,可他的确已经长成大人了。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是沉浸在浓雾中的城市,阑珊的灯火安静而朦胧,好像北京冬天骑车的少女用纱巾蒙着的脸。
那天晚上我又跟林老板干了几杯,后来发生了什么就不大记得了。只记得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发现自己盖着毛毯和衣躺在林老板家客厅的沙发上。旁边儿的沙发上也有一条毛毯,桐子正站在沙发背后,看着窗外的花园儿出神儿。
这时林老板乐呵呵地跑出来,招呼我们到卫生间去洗漱。卫生间的大理石台面上并排摆着两杯水,和两把挤好了牙膏的牙刷。桐子伸手拿牙刷的时候有点儿迟疑,林老板在他背后说:“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不要只用冷水刷牙,混一点热水对牙齿好的!”
桐子的手在两个开关之间迟疑了片刻。
等我们刷完牙洗完脸,客厅里正弥漫着煎鸡蛋的香味儿。林老板站在厨房门口儿大声招呼大伙儿吃早饭,他边喊边用围裙擦着手,表情慈祥得好像一手把孩子们拉扯大的父亲。
那天早上桐子没怎么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很复杂。他刷牙的时候动作很仔细,吃早餐的时候咀嚼得也很慢,他原本不是慢性子的人,从五岁起的集体生活把他训练的多少有几分像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