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听到到大厅咳嗽了几声,想必他们刚才的吵架声太大,把正在躺椅里恬息的外婆吵醒了,老人家也真够累的,更难受的是累了想睡个觉都不安稳。
我赶紧跑回大厅,只见外婆伸长着脖子,嘴张得很开,努力地试着把里面多余的东西排出来,凝视着她那张红褐色但并不干枯的脸,额前除了那两对并列对称的优美线条外,好像又多了几颗灰褐色和红豆般大小灰斑点。这些斑点真是很让人讨厌,你们为什么不长在那些漂亮而又喜欢玩弄“潜规则”女明星脸上呢?
外婆真的老了,这些斑点已经像审判庭上法官那样庄严地宣告着她被岁月侵蚀的客观性。外婆也可能也没老,如果不是半年前的跌倒,她现在应该还是在厨房,挥舞那把笨重的菜刀,烧煮着我们永远也吃不腻的饭菜。
我飞快地跑过去,一头扎进外婆怀里,抱着她的整条左手,习惯地撒娇起来,嘴里嘟嚷道:“外婆真懒,现在才起‘床’呀”。
她试探性动了动,用右手使劲地撑起她那瘦弱的身子,该死的躺椅,你为什么要拉扯着外婆,让她那么吃力地做一个简单平常的起身?
“哎哟喂,我的乖宝仔,你说的对噢,外婆变懒哩,外婆不懂事哩,外婆没用哩......”她说着用手抚摸着我的头,然后吃力地收起脖子亲了亲我的脸。我和她太近了,近得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两个瞳孔里紧含着两片模糊的泪花,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老人家流眼泪,也可以清晰听地见她以前很很少有过的急促喘息声。
“外婆是不懂事哩,还会哭”我继续嘟嚷着。
“乖宝仔,外婆不是哭呀,是看你来开心啊,外婆这么大,哪里会哭呢?”她说着又亲了一下我。
“嗯嗯,这才是我的好外婆。哦,差点不记得哩,我给您带了一包糖糍,您现在想切吗?我打开来哩噢。”我说完转身熟练地从那半湿的布书包里掏出那包已经变成了大圆球的糖糍,还好没有进水。
“好切吗外婆,妈妈说您现在可喜欢吃这个哩。”我向她嘴里塞了一块糖糍问到。
“嗯嗯,好切,好切。二子的糖糍最最甜哩。来,乖宝仔,你也来吃一块。”外婆说完夺过我手里的布书包,从里面挑了一块最大的递到我嘴边。
我强忍着口水,刻意地摇了摇头道:“我切了好多点心(零食)哩,现在啥子也切不下哩。”然后把她的手又推了回去。
“还和外婆装啥子哩,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来,外婆吃不完,咱婆孙一起吃。”外婆不由我推脱把那大块糖糍直接送进我的小嘴里。
“外婆,您以前不是不喜欢吃糖糍么,你总说糖糍太甜,又会粘牙。”我一边嚼着甜甜的糖糍,一边问着外婆。
“以前是以前啊,现在外婆老哩,吃什么东西都是苦的,所以就喜欢吃糖糍哩,也不怕粘牙哩。”外婆笑着说。
“哦,那我们把它们切光光好么?”我说着又从里面拿了两块,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然后另一块朝外婆嘴里送去,只见她张大着嘴,差点把我整个小手都吃了下去。就在张嘴的那一刹那,我发现她本来满嘴齐全的黄牙侧边少了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