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不断陨落下灰尘,连撕裂的停止都被消去声音,我才知道,那便是光阴消逝本来的样子。
辰时三刻的奉苻皇城,薄雾尚未全数散退。皂靴下踏着的青灰石板,打磨齐整,沾着昨夜露水的痕迹,深了些颜色,显得更冷情。长风呼啸地穿过红砖墙黄璃瓦,空旷高广的宫门旁立着的禁军侍卫身姿挺拔,着着银色生冷色的盔甲,手持正红缨节长枪。他们面色正肃,挨着清晨阴冷凄然的风,依然岿不可动地阻着前后宫室的分屏。
跪地的人,依靠着半身的铮铮挺立,和绝肃坚定的面色,散发出的气场似比守备侍卫们的,更强大一些。
他一直盯着地上,眸子时暗时沉,不知道在思索着或是抉择着什么。那样的面色,让人揣测起,无论是什么,都一定很是艰难。
因为那额头中间,深深地蹙将了起。
很深。
深得一道纹路就勾出眉峰像心事一般纠结。
不管是宣纸色的露水弥漫,将审慎理智的幽蓝裘绒蒙了秋雨样的雾氛,蒙出阵痛神暗伤,又或是深青色的缎子中衣,被长久用力的汗水沁湿,沁出了一分年少老成的苍倦,他都仿若无觉。
忽然,他闻声起了头,眸子一簇闪亮,迅即转望向宫墙尽头的折角。
黄纹锦蓝缎服的禁军守备十六人先行,接着圆冠垂带绛衣的宫廷内侍八人,随后八龙盘踞镶得珠玉的宽硕御撵由前后十六人抬起。径过五尺的流苏华盖最是醒眼,五爪升龙显于明黄底,金线拉绣的丝缎光泽在冬日青阴地微微曙色下,淡去五分张狂后。依然投下了片看不见的阴翳,于被俯视地苍生心上。
御撵上地魏帝斜靠在金缎的靠垫上。龙目半狭。见了也不动波澜。
经过。轿停。
叩头。平身。
起身地他如得了赦般。激焚地心情正要鼓荡出口。那上座之人拾着犹未落下地语调。亲厚地微近了一些姿态。询起:“融儿----重阳和儿可还好?这几日不妨来宫里多待待。昨日文妃还在惦记着她。”
开口抢得。等出口。语气也不过家常。
“回禀圣上。瞳儿这几日缠她缠得厉害。也不肯要奶娘。可把她恼着了。微臣下朝之后就将她们母子接来。好陪伴娘娘。”薛融答着。察觉了什么心里哐当一声重重跌下。
进去一个黑洞。连回声也无。
魏帝脸色柔和起。视线远了去,一时几分怅然道:“她小时候也是这般。”转而似乎又忆起了什么不快,脸上线条陡然间迫厉了了几分,连笑到了唇边变得冷诮。
僵默。
薛融酿了多时到嘴边的话出不得口,眉头蹙得扯不开。
一旁立着地王邯瞥了上下一眼两人,望了望天色,躬身提醒:“圣上,时辰不早了。”
魏帝顿醒,嘴角扯出的笑容将龙纹拉出几许沟壑纵横:“是不早了。误了早朝的时辰可不行。薛爱卿身上的衣衫都湿了。天气凉得厉害。快让王邯带去换换,薛卿可要为社稷保重好才是。”圣颜莞尔。似别是青睐。
未得出口的话被生生地堵了回去。
魏帝起了手势,唱仪的内侍高喊“起驾----”。
镶五彩粉金。嵌和田白玉的紫檀御撵从不得不黯然地跪身伏地恭送御驾的薛融身旁经过。多人的皂靴脚步,宫人的丝履足音,在耳边轻轻重重地落下。
踏平了侥幸。
却还仿佛还不够意地要揪紧太久未有地机会,狠狠嘲弄起这个自以为温润良肃,处事进退颇得章法的世家子弟。
是谁以为清楚了这世间的勾角,下一刻才知自己的如此浅薄。
许久,待人眼俱散去,他方缓缓地起了头,站直了身子。远方宫墙高耸,绣着金丝的华盖在渐升起的日光下开始泛耀着刺人的光芒。摊看双手,目色滞于刚刚伏地叩拜的双手上。
这双手才下了狠心将他们推成了一对一双,怎么刚刚几日……
马上翻天覆地的撕扯,要让他怎么来坦白?
“宫中地物资料理都是由内务府典章地,薛中书要换的衣衫也置于彼处,还请随我来。”步子已是列前地王邯退往一侧,打揖,抬头连面容也别是谨和。
“有劳。”
面色敛静,薛融行动之间也是几无声响,切合着周遭发阴的氛围。
为何每一次,非得他要做地,就一定该是对的?
皇城里风势太凌厉,将人脸割得,竟然连心也生疼了起来。
“七日前蒙山郡的守军之乱,从京中接获消息后开始计算的调查,时日至今不过去了三日。臣窃以为,经此便将罪责定于翁颜漱将军一人身上,未免稍稍嫌草率。”刑部尚书陈秉君陈尚书小心翼翼地陈着,酌用着些谦卑的字。他是衷心感念翁家。
“蒙山郡戍守有人与异族勾结暗售军火,私截粮饷,铁证如山。如此疏漏无差,不知是有心无意竟可瞒天过海,如此罔顾社稷安危,连谋逆之罪都可坐实,何况区区的治下不严。”礼部尚书王夫鹫是太子的母族,挂着山羊胡子的他,文邹邹,字凿凿,“未就地正法还押解于京交由大理寺着查,圣上如此已是厚仁厚德宽悯至极,陈大人岂可再一味恻隐而罔顾了国法?”
“铁证如山,何来铁证?”问的是兵部尚书夏侯婴。
工部尚书李季伦答:“大理寺卿查得双方往来的账册,另有兵士上下多人的人证。莫非夏侯大人认为此等确凿人证物证,俱为捏造?”他人已近五旬,身材削瘦如柴骨,目色一斜。口气阴诡,问:“可这翁将军一人区区要些许物资钱粮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