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军长和几个彪悍的随从来到我们对列前,微微皱了一下的眉头显然是对我这支部队的不屑和轻视。
回到队伍前的高地,算是他检阅部队已经结束,他得讲话――这是我一贯的经验告诉我,当官的总得讲讲话,鼓鼓士气,自我吹嘘吹嘘。
他的话充分显露了他的老到和涵养,充满中气的声音让我想起什么是自信和魄力和权威,“弟兄们,你们是党国的精英,惨烈的战火硝烟让你们成为了国军部队的精锐。龙门之战,打出了我们65军的威风,打出了我们65军的志气,你们是新65军的主力中的主力……。”
我们变成了新编65军的部队,打出了65军的威风,可我们刚才还是无主之魂。我们是主力中的主力,我看着我的弟兄们,他们是主力中的主力?我想笑,王大麻子成了我们的救世主,我们的观世音菩萨,一个几乎是死心塌地的汉奸突然变成了拯救者。我又想哭,我们差点成了异乡野鬼,但活过来了,活着还将会很荣耀。
赵副军长的话很长,我没有听进去,我曾经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但这次不同,我们的确打了一个胜仗,并且是一个不小的胜仗,击毙日军中佐和两个中队的战功就够我们炫耀好一阵子。
我想起了死去的兄弟,想起了岳麓山之战,想起了我几年的溃败。最后我想起了婶娘和晓晓,他们的儿子和未婚夫现在是战功卓著的国军,而不再是卑鄙无耻的汉奸。
我过去很少有今天这样想念晓晓的时候,她的羞红的脸,她的嘎然而止的歌声,她的经常不自在的神态……过去我并没在意的细节,今天清清楚楚在我的思绪中出现,让我甜蜜和温馨。我奇怪,为什么我过去这些都被忽视或者漠视?可今天,这么让人激动的场面我并不投入,反倒想起了晓晓。也许,过去我怕想到她们。
我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但我立即意识到这种场合傻笑实在太傻,因此我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会场中来。
不知几时赵副军长的讲话换成了一个绅士模样的人的长篇演讲,虽然他努力地表现出热情的神态和刻意使用洋溢的词语,但并没让台下的兵们感染他的激情和斗志。土包子们弄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安静的场面倒是因此轻松了许多。马蹄子又在和狗尾巴浆糊;细屁股总是一副乐嘻嘻的模样东张西望;馋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美味,咂巴着嘴;老头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直愣愣地瞪着台子上的人;炮子鬼木纳地看着前方某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孙旺宝笔挺的腰保持着把势的威风……,我的那些本地兵又犯了乡人的毛病,懒懒散散地聊起各自的成就,夸张的成分自然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乞丐和李勇奇没有和我们为伍。
精瘦的黄有才特意挺起胸脯尽量显示军人的威武雄姿,一板正经地听着台上的每一句话,他和乞丐在一营的队列里。乞丐似乎在挑逗黄有才,想让他的威武雄壮变得更加滑稽,但黄有才努力地用坚韧的意志不去理睬乞丐,而乞丐好像也在用坚韧的意志和黄有才作对。
马蹄子和狗尾巴在商量给黄有才取个更恶毒的外号,木头、锄头柄、粪耙、僵尸、鸡爪、驴卵都是他们的提议,后来还是觉得还是叫他城里人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