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四周有绿树成荫的花园,还有屋顶平台,有装有护墙板的餐室,他们在餐室
里用配有金制餐具的瓷盆进餐,等等……
老巴尔迪尼讲着这些故事,喝着葡萄酒,他的脸颊由于喝酒,由于炽热的火
光,由于对自己的故事津津乐道而变得通红。但是格雷诺耶却多半坐在阴影里,
根本心不在焉。他对古老的故事不感兴趣,使他发生兴趣的唯有眼前的新过程。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蒸馏锅顶上的小管子,蒸馏液正像一条细细的光线从管子里
流出。他凝视着,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蒸馏锅,正像眼前的锅里一样在沸腾,
锅里流出一种类似这儿的蒸馏液,只不过更美、更新、更不平常,是他自己栽种
在心里的精美植物的蒸馏液,这些植物在那儿开花,除了他自己以外别人嗅不出,
它们以其独特的香水可以使世界变成一个散发芳香的伊甸园,他觉得园中的生活
对他的嗅觉来说是可以忍受的。使自己成为一个可以用自己生产的蒸馏液来淹没
所有人的大蒸馏锅,这就是格雷诺耶所抱的梦想。
但是正当巴尔迪尼乘着酒兴,讲着关于往昔的越来越离题的故事,越来越狂
放不羁地陷入自己的幻想时,格雷诺耶却很快就放弃了他那古怪的幻想。他首先
把对于大蒸馏锅的想象从脑子里驱逐出去,思考着如何把刚学到的知识用于更容
易理解的目的。
没过多久,他就成了蒸馏方面的专家。他发现——他的鼻子比巴尔达尼的规
则更管用…火验放度对于蒸停液的质量具有决定性影响。每一种植物、每一朵花、
每一块木头和每一种油料作物都要求特殊的程序。有时要求特别强的蒸气,有时
需要适当煮沸,而有些花朵,只有用文火蒸馏,才能收到最佳的效果。
加工方法也同样重要。薄荷和黄衣草可以整把蒸馏。其他的在放进铜锅前,
必须细心挑拣、剥碎、剁碎、擦成屑。捣碎或甚至拌成糊状。但有些东西根本就
不能蒸馏,这使格雷诺耶伤透了脑筋。
巴尔迪尼看出格雷诺耶已经可靠地掌握了整套装置,就放手让他操作蒸馏
锅。格雷诺耶充分利用给他的自由。他白天配制香水,制作其他芳香产品和香料
产品,夜里则独自潜心钻研蒸馏技术。他的计划是生产全新的香料,以便至少能
用这些香料制作出几种他心里设想过的香水。起初他也小有收获。他成功地生产
了一种尊麻花油和独行菜籽油,用接骨木刚削下的皮和紫杉枝条生产一种溶液,
其蒸馏液固然在香味上还像原始材料,但是依然足以使他有兴趣去对它们继续加
工。当然也有些材料应用这种工作方法是完全无能为力的。比方说格雷诺耶试图
蒸馏玻璃的气味,即光滑的玻璃像粘土一样凉爽的气味,这气味普通人是觉察不
到的。他弄来了窗玻璃和瓶玻璃,把它们加工成大块碎片、碎语带粉状一旦是毫
去线急他蒸馏了黄铜、瓷器、皮革、谷物和砾石。他蒸馏了纯净的土、血、木材、
新鲜的鱼、他自己的头发。最后,他甚至蒸馏水,塞纳河的水,他觉得这河水的
独特气味值得保存。他相信,借助蒸馏锅可以像从百里香、薰衣草与和兰芹籽中
提取香味那样,从这些材料中提取独特的香味。他根本不知道,蒸馏无非是把混
合起来的物质分离成容易挥发和不易挥发的成分,而对于化妆品行业,只能是把
某些植物易于挥发的芳香油同无香味和没多少香味的剩余物分离开来。对于那些
已经丧失芳香油的物质,蒸馏的方法当然毫无意义。我们今天的人学过物理,人
家一提我们就明白。可是对于格雷诺耶来说,这种认识却是经历了一连串令人失
望的试验辛苦得来的结果。他一连数月熬夜坐在蒸馏锅旁,想方设法尝试用蒸馏
法生产人世间尚无浓缩状态的新的香水。除了馆出了一点令人可笑的植物油以
外,什么收获也没有。他的想象尽管像并那么深,那么不可估量,但是他却无法
从中汲出一滴在他脑海里经常浮现的那种具体的香精,搞不出一个原子来。
当他明白失败后,他就停止了试验,生了一场大病。
他发高烧,最初几天还伴随着出汗,后来出了无数脓疮,仿佛皮肤上的毛孔
都不够用似的。格雷诺耶的身体布满了这些红色的小水疮,其中许多破裂了,流
出水状的脓,然后又重新胀满,其他的则发展成疖子,肿胀得大大的,呈红色,
像火山口一样裂开,喷出粘稠的脓和带有黄色粘液的血来。过了一阵,格雷诺耶
看上去活像个从里边被用石头砸死的殉难者,身上有一百处伤口在流脓。
巴尔迪尼当然感到忧虑。正当他准备把自己的生意扩展到首都以外,甚至全
国以外的时候,偏偏失去了自己宝贵的学徒,这无疑使他非常不快。因为事实上,
对于这些使巴黎倾倒的新型香水,不仅来自省里,而且来自外国宫廷的订货也越
来越多。为了满足市场的需要,巴尔迪尼已经设想在圣安托万市郊开个分店,一
个真正的手工工场,那里将大批配制最时兴的香水,并成批装入令人可爱的小香
水瓶里,再由可爱的小姑娘包装,发往荷兰、英国和德意志帝国。对于一位定居
在巴黎的工匠师傅来说,这样的冒险举动并非合法,但是他最近获得了上层社会
的保护,他提炼的香水给他创造了这种保护,不仅高级官员,而且重要人物,例
如巴黎的关税承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