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第4章_ 御宅屋自由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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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 2)

“雅克洛尔”,后者是附近一所修道院的一个园丁助手的名字,他有时在加拉尔夫人处干重活

和粗活,他的出众之处就是这辈子尚未洗过脸。至于动词、形容词和虚词,格雷诺耶难得用。

除了“是”和“不”——他第一次说出来已经很晚了——他尽说些名词,而且只是具体东西、植

物、动物和人的专有名词,并且是在他突然嗅到这些东西、植物、动物或人的气味的时候。

在三月的阳光下,他坐在一堆山毛样木柴上,木柴受热发出劈啪声。这时,他第一次说

出了“木头”这个词。在此之前,他看见过木头不下一百次,也上百次听到过这个词。他也了

解它的词义,本人在冬天也经常被喊到外面拿木头。可是木头这东西并未引起他足够的兴趣,

促使他花点力气说出它的名称。在三月的那天,他坐在柴堆上才说了出来。当时那堆木柴堆

放在加拉尔夫人仓库南侧一个伸出的屋顶下,堆得像条板凳。最上面的木柴散发出烧焦的甜

味,木柴堆深处散发出答茂的气味,而仓库的云杉木板墙通热则散发出树脂碎屑的香味。

格雷诺耶坐在木柴堆上,两条腿伸出来,背靠在仓库墙上,他闭目养神,一动也不动。

他什么也不看,不听,什么也没发觉。他只嗅着木头的香味,像被一顶帽子罩住了。他喝这

香气,淹没在香气里,身上最后一个细孔都浸透了这香气,自己成了木头,像个木偶。他像

皮诺曹躺在水堆上,像死了一样,过了相当久,或许过了半小时,他才勉强挤出“木头”这个

词。仿佛他把木头堆放到他的两耳上,仿佛木头已经塞到他的脖子上,仿佛他的肚子,咽喉

和鼻子都填满了木头,因此他这个词是呕吐出来的。这使他恢复了知觉,救了他的命,在此

以前不久,这堆木头及其香味还使他窒息得透不过气来。他艰难地动了动,从木头堆上滑下

来,迈着麻木的双腿,蹒跚地走开。几天以后,他仍忘不了这次强烈的嗅觉经历,每当他猛

然间忆起此事时,他就像念咒语一样自言自语地说出“木头,木头”。

他就是这样学习说话的。对于那些表示无气味体的词,即那些抽象的概念,首先是伦理

道德方面的概念,他学起来最困难。他记不住这些词,常常混淆起来,直到成年了仍不喜欢

运用这些词,并经常用错:正义,良心,上帝,欢乐,责任,恭顺,感谢等等——它们究竟

表达了什么,他不明白,永远捉摸不透。

另一方面,格雷诺耶心里收集了许多嗅觉方面的概念,不久,利用通行的语言来表示这

些事物,便已经显得不足。没多久,他不光是嗅木头的气味,而且能嗅出各种木头,即械木、

橡木、松木、榆木、梨木、旧木头、新木头、烂木头、发霉的木头、长满苔踪的木头,甚至

个别木块、木片、木屑的气味——这些木头,别人用眼睛都难以区别,而他用嗅觉却能清清

楚楚地分辨出来。对于其他东西,情况也类似。加拉尔夫人每天早晨给她代养的幼儿喝的那

种白色饮料,人家都统称为牛奶,然而按照格雷诺耶的感觉,每天的气味各不相同,而是按

照其温度,是哪头母牛的奶,这头母牛吃了什么饲料,人家留了多少乳脂在牛奶里等等情况

而异的……是由上百种个别气味组成的、五光十色的、每分钟甚至每秒钟都在变化并形成新

的混合的气味单位,例如“火的烟”,它同样只有那个名称“烟”……土地、地方、空气,每一

步、每一口气都增添了别的气味并因此具有另一种特征,然而它们仍只是用那三个简单的字

来表达——世界上气味的丰富和语言的贫乏之间所有这些荒诞的不协调,使格雷诺耶对语言

的含义产生了怀疑;而他只是在迫不得已与别人交往时,才勉强使用语言。

格雷诺耶六岁时通过嗅觉已经完全掌握了他周围的一切。在加拉尔夫人家里没有哪样东

西,在北面的夏鲁纳大街没有哪个地方,没有哪个人,没有哪块石头、哪棵树。哪株灌木或

哪个木栅,没有哪个小地段,他通过嗅觉不认得、不能重新认出来以及不是嗅过一次就牢牢

记住的。他已经收集了一万种、十万种特殊的气味,并能清清楚楚地加以区别,随意加以支

配。他重新闻到这些气味时,不仅哪拥施扶、而且当忆起这些气味。事实上又闻到了这些气

味。不仅如此,他甚至能通过自己的想像掌握气味间的重新组合技术,自己创造出现实中根

本不存在的气味。他仿佛通过自学掌握了气味的庞大词汇表,这些词汇使他可以随意造出大

量的新的气味句子来——而他能做到这点,恰恰是其他孩子使用人家辛辛苦苦灌输给他们的

词汇,初次结结巴巴地说出描写世界的非常不完善的传统句子时那样的年纪。他的天才或许

可以和一个有音乐才能的神童相比拟,这神童从旋律与和声中听到一个个音的字母后,就自

己谱写了全新的旋律与和音——当然有所不同,气味的字母比喜的字母要大得多,并且很不

相同;还有另一个区别是,神童格雷诺耶的创造性活动只是在他内心里进行的,除了他本人,

任何人也察觉不到。

从外表看来,他的性格总是内向的。他最喜欢独自一人漫步穿过圣安托万北郊,穿过茶

园和葡萄园,穿过草地。有时他晚上不回家,一连数目失踪。到了用棍棒惩罚他时,他总是

忍受着,脸上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关禁闭,不给吃饭,惩罚性劳动,都不能改变他的行为。

他断断续续地上了一年半邦索库圣母院的神学校,但是没有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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