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岳浦霜站在木桥之上,她的身影显得遗世而孤独,面纱遮盖的容颜之下,又蕴涵着怎样的情感。
已经很多年了吧,她的目光开始变得迷离,聚焦在远处返着幽光的池子上。只是依稀记得那日的芦苇丛掩盖了远方的景致,被浇灭的火堆还带着几缕白烟,袭入空中。
“以后我要在这里隐居――”年轻时候的她雀跃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很明亮。
面前的两个少年很是温和地看着她,他们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边,静静相对。
“你们有空就来看我好不好?恩……干脆就以我的名字命名吧……”她笑着说,“就叫‘浦谷’好不好?”
一个少年站立起来,他面带笑容,“好,以后我和湛天有空就来看你。”
另一个少年懒散地躺在地上,“以后我要去闯荡江湖,干出自己的一番事业,”他的眼神很坚定,“我坚信。”
“那若你呢?你的武功那么高,应该也想去闯一闯吧?”她真挚地问道。
“不,”林若抚弄着面前的火堆,“我也要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然后当个平凡的大夫。”
月光下,岳浦霜静看两个少年,在此击掌明誓,共生死,共患难。
夜风吹袭,芦苇从发出很轻细的声音,却成了这十多年来她萦绕心头的唯一记忆,仿佛一闭上眼,那决绝而坚毅的眼神就再也挥之不去。
可是那样的日子,真的是很久以前才有了,岳浦霜看着手上很久没用过的配剑,竟有些恍神。
正逢盛夏,闷热燥人,让人异常难受,一切归于静止。
※※※※
阳光总是可以依旧灿烂,凝视着这个世界,无论多么干净或污浊,它总能以旁观者的角度,不动声色地悄然无视。
林蒂便穿梭在这一片灿烂中。
深黑的眼眸,轻逸的长发在阳光冲灿烂夺目。她的嘴唇带着笑意,却没有一丝戏谑的样子。她的脸盘很小,仿佛很娇若,但她裸露的小腿微微黝黑,显示出健康的体色。
真有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岳浦霜走在她身后,脸上竟是凝重之色,五日前,她收到了一封来自杭州的请柬,而请柬上的署名,赫然写“江湛天”三字。
与江湛天,也是十多年未见。近年来她早已听闻他被冠名为“天下第一仁义”之称,虽然他可能已经达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了,但这突然的势力崛起,总让人觉得不安。
林底不是她的孩子,她却把她当自己孩子般看待,名唤“林蒂”,因为她一直希望培养的是个男孩,所以取名“蒂”字。林蒂是他的孩子,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毅然离开。
岳浦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不敢肯定地猜测,那个存在于记忆中,并漫漫褪去的男子,在现在看来,都归之淡然,无关紧要。
只记得他临走的时候把还在襁褓中的林蒂,交付到她的手上,只留的一句,“好好待她。”
那时候他坚忍的表情,就如同黑夜里寻觅方向的蝙蝠般决然。
林蒂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一直怨恨她的父亲,但她也想尽力去了解,岳浦霜对此并没有多透露。她虽教她习武,但并不教她太深的招式,只是简单的防身术。但却叫她刻苦修炼轻功,只用防身即可,而不用惹麻烦。
可偏偏林蒂对研究毒虫暗器有兴趣,曾经瞒着岳浦霜研究了很久,但是岳浦霜却是叫她少沾这些邪门的东西,林蒂虽话听着,但丝毫不肯放弃。
林蒂在八岁之前,都是随着师父四处游荡的,但大都居无定所,即便如此,岳浦霜也警告她不要踏足江湖事,可是这次收到杭州的请柬,岳浦霜终究没有犹豫。
※※※※
行至五日,便到泽安城,城内人潮涌动,叫卖连天,大街小巷,热闹过了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街上女子多了很多,每个人都拿着小镜子使劲抹粉着,面带微笑,很是温柔造作。
客栈内又进来了好几位女子,个个打扮的是花枝招展,她们笑的很大声,却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掩着嘴,眼角的余光却小心地四处打量。
那几个女子坐在林蒂的旁边位子,她们一共五个人,服颜色却是各不相同的艳丽:绿、红、粉、紫、黄。此时她们动作却相当一致,都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模样的镜子,开始梳理仪容了起来。
林蒂把目光收了回来,但还是心有余悸,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姐姐,我们等了这么几天为什么还没看到江公子来呢?”旁边的黄衣女子问。
“我怎么知道,江府的小王是这么说的,说这几天就会到这来看聘礼什么的…应该没错才对。”绿衣女子慢条斯理地答道。
“没关系,我愿意多等几天,一定要等他来。”粉衣女子说。
“小粉啊,你可别和我争,这么好看的人,哪里轮得到你等他?”
“只可惜他下月要成亲了,那霍家千金真是好福气呀。”
岳浦霜这时候愣了愣,她从女子中简短的话语已经猜出了端倪。竟然,在这里就遇见了么?那个江老头的儿子,绝世的容貌已经传的天下间沸沸扬扬。即使她们身处“浦谷”,却也听说了这个令天下女子痴迷的人物。
“师父,他们所说的,是不是江湛天的儿子啊?”林蒂小声问。
岳浦霜微微颔首,道,“不过他儿子还真够闲的,到这来挑聘礼。”
“我看是铺张吧,看他要来这城里的女的都成什么样了,如此高调,不好,不好。”林蒂闭目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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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还剩下最后一间客房,林蒂走在狭小的过道的时候,已经被强烈的胭脂水粉味道,熏的头晕目眩,每个房间都是微掩房门,不时传出些女子的笑声。
这里的女人,都疯了么?。
林蒂虽然是疲惫不堪,但是她却没有睡意,岳浦霜正在铺床,她好象并没有对这种环境而有太多的抱怨。她轻轻取下面纱,坐在铜镜面前。看着折腾了一日的林蒂,不禁莞尔。
“来的都是绝色的女子,跟我们也没关系,你就随遇而安吧,”她道,“我知道你认床,但是你要懂得适应。”
林蒂叹了口气道,“我是想啊,我已经尽量去适应了,可是这里的蚊子好象就看准我的血一样,一口一口的喝的起劲。”
“快睡吧,明天可以去打听打听江家公子来没来,如果他再不来,依现在街上的阵势,我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出城。”
林蒂望着天上温婉的月光,料想着明日又是烈日当头,又是一阵烦闷。她用手挠了挠头,走到岳浦霜身边,道,“师父,你睡,我出去走走,趁晚上街上没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