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几乎到处是带枪的人。街垒,防空导弹阵地遍布大街小巷。具备巷战能力的市民都被组织了起来,只差一身制服就和共和国的军人一样了。芝麻踩下刹车,摘空挡把吉普车停下来,让一队民兵先过。发动机空转着,轰轰作响。
整座城都成兵营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懒虫感叹道。
我有个朋友就住附近。后座的佛手柑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
她不一定在家。芝麻打趣着,和身旁的懒虫挤了个眼。俩人都乐了。
回来要给我点时间。
时间都是你的。
民兵过后,芝麻继续开车赶往医院。头盔的系带晃动着一下下敲打着他的下巴。午后的阳光火辣辣的,晃的人眼花。本来是个悠闲暑假的。无论能不能上大学;或者会不会有工作。现在却演变成血腥的杀阵,和该死的日本人纠缠不清。一起来的同学已经死了11个。豌豆躺在病床上再也站不起来。全的都在这车上了。还不知道能全多久。芝麻想了这些却并没去深思。
医院里是午休的时间,相对安静一些。下车时,三个人看到一架正落向林间空地的直升机。
你好!
惊鸿一瞥间发出问候的人已经跑向了停机坪。从医院里跑出好多医护人员。三个人靠在车边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没动。不一会儿血乎乎的伤员就推了过来,被送进了医院大楼。
南边来的。懒虫用食指蹭着自己的鼻子说。这个食指在半月前的海岸防御战中,要了7个日本兵的命。
他们为什么舍近求远?佛手柑问。
战场在接近这里。芝麻淡淡的说,目光一直寻找着她的身影。
大楼内人满为患,有的伤兵员只好躺在地铺上。豌豆很幸运有一张床。看到朋友们来看自己,他勉强挤出了个笑脸。
好多了,气色!芝麻把来的路上哥三采的一束野花放到了床头柜上。
感觉如何?佛手柑坐到床尾轻抚了一下豌豆盖单下的腿。话音一落,他自己就不好意思的伸出了舌头。病房里其实有一股子十分难闻而又不祥的味道,让人不想多呆。
会好起来的!懒虫真诚的看着脸色古怪的豌豆说。
每句话都像钉锤一样打在豌豆头上,让他晕旋,后悔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交这帮朋友。他抬起手来想拍自己脑袋,却没有力气。手上扎着的针带动输液管也晃了起来。
要什么?
豌豆干脆闭上了眼不理面前这些人。
他累了。佛手柑用手做了个眨眼的动作,好像豌豆弱到睁开一次眼也会虚脱一样。他心里惦记着女朋友,一心只想早点走。
芝麻看着不愿与人说话的豌豆,跟懒虫和佛手柑交流过眼色后,决定离开。虽然他很想再看到那位可爱的护士小姐,但新来了伤员,似乎很不凑巧。很可惜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豌豆,我们会常来看你的。安心养伤!我们走了。
别忘了来参加我的葬礼。豌豆睁开眼没好气的说。旁边病床上的伤员翻着眼,情绪大受影响。
我们还在,豆子。芝麻回过身来。
恭喜你升官。豌豆觉得自己好像刚从深渊里爬出来一样。
军官死的快。芝麻顺口解释到。对自己的少尉军衔,排长职务,他没有一点职责以外的多余想法。
旁边有人不知是笑,还是在哭,咳嗽起来。不过显然并无大碍。他用眼色表示不需要叫护士。他浑身包裹的程度,也只有眼睛可以动动,传情达意了。
刚才你把我们吓坏了。佛手柑走近床头:这里的护士很漂亮!
情人眼里出西施。懒虫看着豌豆说,帮着分析佛手柑的心理活动。
豌豆笑了:可惜我小弟弟提前阵亡。笑容中满是绝望,让人不忍相看。
见朋友们都一副苦脸,豌豆脸颊怪异的扯动了一下,犹如痉挛:也许它只是站岗的时候睡着了。至少它还在那里不是吗?我们干吗围着它说话?告诉我点新鲜的。
你脸都白了。芝麻忽然发现豌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他累了。不是跟你们说了只能呆一会儿吗?伤员们需要休息!个子矮胖却目光锐利的女护士走了过来,不客气的批评了这些当兵的。
豌豆想解释,不想却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顿时显出痛苦的表情。护士忙俯身去察看,见并无不妥,便扭脸叫芝麻三个出去。
招手告别豌豆后,三个人出了大楼。来到树荫下的吉普车旁,芝麻却没有上车的意思。已经坐上车的佛手柑不解的拍了下前座的懒虫,小声说:座位烫吗?懒虫摇了摇头。
说什么在?有些失望的芝麻上了车。车门关了两次才关上。
发动汽车后,芝麻再次扭头向住院大楼看去。突然,他眼睛一亮。闪电般的下了车。
他干嘛?
找那个护士。懒虫眼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哪我们怎么办?
等。
来支?佛手柑掏出香烟。
嗨!芝麻跑到神色怏怏的护士面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啊,是你!我以为你们已经走了。
我们的车还在。
哦!我累昏了头。
我刚才都来不及问候你。
没事,我只是要回宿舍休息。
啊,也许我可以送你回宿舍。
谢谢!可爱的护士小姐说话便挽起了芝麻的胳膊。
两个人顺着林荫路离开了住院大楼。一开始谁也没说话,就这么走着。直到走过了直升机场,可爱的护士小姐才主动开口说话:你当军官了。
是的,死了好多人。
214师守住了海岸。
是,我们有强大的炮群。
到了。
这就是你的宿舍?
在3楼。左手第2个门。
也许,我能送你上去。芝麻说话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是那么的想抱住想拥有身边的女子。身边的院子,大树,路过的人,甚至天空甚至大地都不在眼里了,只剩下身边的女子,和3楼左手第2个门,还有那门后面的房间。他的情绪当然逃不过少女的眼睛。
来吧,我没名字的朋友。
我叫芝麻。陆军214师354团。
知道你的番号。少女笑着,挽着胳臂的手此时已经落下来牵起了他的手,引他上楼。
你叫什么名字?
紫叶。我的英文名字叫伊丽莎白。
好名字。
你的朋友可能会被转移到后方去。知道芝麻的名字后,紫叶觉得眼前的人更亲切了。
哪里?
可能是郑州。医院要转移走大部分的伤员。
要放弃徐州?
不。准备接受新的伤员。我们到了。谢谢你送我,到这里。
紫叶,或者,我应该再送一程。芝麻感觉到挡在自己胸口上的一对小手带着劲道,他惨然的笑了:里面有人?
没有。都上班去了。
或者我可以坐下休息一会儿,享受一下空调的凉爽。这天多热啊。
只有电扇。
也行。芝麻眼中的急迫之情已如即将崩坝的洪水。
只一会儿。紫叶转过身去开门,因疲劳而显得干涩的眼中忽然有些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