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蒙蒙。碧翠山谷隐身在清晨的水汽中，宛若羞涩的少女。今天会是个晴好的天气了。鞋底下的石子沙沙的响着。眼睛虽然看不到这些细小的石子，脚却可以感觉到它们，耳朵也可以听到那摩擦的声音。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这好味的气息似乎是来自身边潺潺溪流。清风拂过，远远的听到山坡上传来茉莉的叫声。烟草和外公一起回过头。
青石台阶润润的。却不妨碍花花和板栗赛跑。烟草和外公让到一边，让脚步轻盈的板栗跑过，跟着是叫唤的花花。
它现在一天叫的比过去一年都多。外公看着跑上去的花花说。
尾巴好粗。烟草跟在外公身后。
蓬松。
爷俩笑了笑都不再说话，一口气上去了。家里，白姨和刺藤已经把早餐都摆好了。打开的收音机在播报着新闻。按说澳大利亚炸沉了日本的舰队是个好事。尤其是大和号的沉没。一个多月前的东海之战在中国人心里是一块永远的伤。可屋里的人没一个因此欢呼雀跃的。
早餐后，烟草被外公叫到了屋顶上。褪色的竹制躺椅边放着一个松木的小板凳。爷俩坐下来。东升的朝阳在驱散着云雾。
外公，我还要到城里去。
黍不是还没来吗？陪外公说说话，很无趣？
烟草抓耳挠腮说不出话来。早上不是一起散步了吗？还有啥要说的嘛。不过，他却不好意思说这些。
别跟个猴子样的。外公咧嘴笑着伸手扒了下外孙的头：跟你女朋友换换才对。
什么？
臭小子，头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长头发。
外公不喜欢茉莉？
哦。只要你不吃醋。
我干嘛吃外公的醋。
因为我比你还喜欢茉莉。
啊。
啊。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什么？
不想说就算了。说说你的收音机厂吧。也快两个月了。都在做些什么？
做收音机。
赚钱了吗？不说话。草草，我不反对你做生意。可你也得看看眼前的局势。外公老了。随时闭眼，随时安息。可你和茉莉都还年轻。你得有所打算。
打算什么？烟草不知道外公忽然说起这些是啥意思。
只闷头做小买卖，在今天这个世道是活不下去的。必须结交更有权势的人，你才会有更多腾挪回旋的余地。这就是人类社会。你休想洁身自好。还有你的茉莉。现在，你的同学里可能已经有人考上了大学。而你却退学做起了小买卖。屁股后面随时还跟着一群拿枪的，随高兴抓你去当兵。如果哪天你真的被抓了差，谁又来照顾你的心肝宝贝呢？
听到末了，本来有些厌的烟草心慌起来。楼下传来花花的叫声。身边的太阳能热水器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也热起来。烟草仰起脸看着外公，茫然的双眼似乎诉求着什么。
你不说，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我要守在茉莉身边。我要保护她。外公，你要帮我！
外公一直在帮你。从你一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是一个胎儿的时候起。外公不想给你灌输什么责任感，献身精神之类的东西。在我看来，你具有所有这些。外公所不明了的只是它们的指向。坦白的说，外公感到很困惑。你所表现出的情感，外公似乎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有些匪夷所思。说到这里外公停住了。
黍的吉普车顺着山道跑上来。停车后，没看到板栗和烟草，他觉得好生奇怪。板栗过来叫他进屋歇会儿，喝口泉水。
草草呢？
板栗抬手一指屋顶。
黍来接你了。茉莉上楼来见外公和草草脸上的奇怪表情，不由自主的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来。外公忙招手叫她过来：起来，让茉莉坐呀。
谢谢，我就蹲在外公身边。
外公要你坐，你就坐嘛。
谢谢。
你们俩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结婚呢？
一听外公这话，茉莉和烟草的脸一红。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结婚后，有些事情就好办一点。刚才，我正在跟草草说你的事。他对我说，要守在你身边，要保护她。可是，如今又是保护地，又是外星人。炸弹跟雨点一样多。又如何保得了你呢？好在他有这份心。你说呢？
外公！茉莉一开口，眼泪就唰的落下来了。
我听说，部队又要征兵。这次的规模超过以前。草草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免去兵役。所以，我打算要他参加县里的民兵。这样至少可以暂时的留在这里。你呢，也可以参加县里的民兵救护队。至于你的两个表哥，倒是无妨。哑巴给生活带来许多不便。如今却是个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