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响的炸雷完全遮盖住了枪声。泥泞的江岸边堆满了尸体,更多的死人在咆哮的鸭绿江水里漂流着涌向海湾,或是沉入江底。豆大的雨点渐渐稀少了,变成细细的雨丝。阴沉的天空似乎微微放亮了一点。日军行刑队一排排的处决着俘虏。沉默和哀嚎的人一起死去。战俘和平民同样遭到枪杀。孩子抬起手臂期望可以拦住射来的枪弹,被捆绑着双手的母亲为了孩子情愿用身体把死神招揽。滚烫的弹头撕裂着湿透的衣衫,咬到了温温的血肉。湿湿的太阳旗在傍晚冷风里猎猎摆动着。处理尸首的士兵用脚使劲蹬着摞起来的死人。坍塌的尸堆滑落下去。差点跟着一起掉下去的士兵被同伴一把拉住了。枪声仍然持续的传来。这是半岛上的最后一战。短短的31天,日军彻底摧毁了韩国的抵抗力量,占领了半岛全境。
潜伏在鸭绿江边观察哨位内的中国士兵看着对岸血腥的杀戮,浑身的血都在沸腾,肌肉也崩到紧紧。一声枪响。身旁的泥蹦了起来。
狗日的!年轻的战士骂着。并没有在意这颗流弹。
有问题。身边的战友却用手肘碰了他一下,并向后退去。
他敢!
话音未落,一颗阻击弹就射入了他的面门。已经退出观察位置的战友,立刻把他拉了下来。只见一身泥水的伙伴抽搐着,涌出的血把泥地都染红了。
八角死了!惊慌的芒果向班长报告。
怎么回事?
小日本打枪。
死了吗?
不知道。
你处理一下。卫生员马上到。
是。班长。年轻的士兵哆嗦着在肩头挂住话机。放下枪,侧卧在泥地里掏出了急救包里的绷带。雨一过,天贼冷。白色的绑带一上手就粘满了泥。拉开绑带,芒果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八角的脸中间碎了一块,像被锤啄破了的陶俑。他在家里见过盗墓的老乡刨破的俑头。只是八角是真人,似乎还在喘气。他拿下八角的钢盔,一只手抬着八角的头,一只手把绑带搭到了八角的脸上。粘着泥的绑带一下就红了,还固定不住,他不得不拿牙把绑带的一角咬住。可把绑带从八角脑袋后面绕过去还是难办。他不得不让八角直接头枕泥草,两只手交替着飞快的把八角头上贯通前后的伤口紧紧包扎了起来。左手只在下面垫了一下,已经尽是血。还有白色的?他不敢多想。包扎的时候,他已经尽量的注意露出八角的嘴。现在,他还是不大放心,又把绑带向上推了推。失去了鼻子的八角睁着一对无神的眼睛。身子似乎还在颤抖着痛苦的痉挛。芒果俯过身去,遮在了八角脸上拦着雨水。他听到脚步声,忙去抓枪。
我。
快!芒果的喊声里带着哭腔。
跟个泥人一样的卫生员爬过来,一看,一试八角颈部的脉搏,立刻摇了摇头:没治。
我想也是。芒果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落在了八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