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托马克河静静的流淌着。晨光下,城市沉浸在一片耀眼的银白色里。清除了积雪的道路犹如道道深色的刻痕,首尾相连的车辆在上面移动着。今年的雪下的格外大。倒是孩子们喜欢的事情。透过舷窗,薄荷看着下面白雪覆盖的东南大学,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一时脑海里翻江倒海般烦乱起来。然而,一眨眼,他便镇静了。先闭气,然后深呼吸。事实就这么简单。当你感到呼吸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体会到呼吸是一个奇迹,是一种享受的时候,自然便没有那么多的私心杂念了。
回想这5天来,在7个雪博限制居留点视察的经过,薄荷不由得喉咙一阵阵发紧。事情远比玄参设想的要复杂。眼下的事情可不是铁道那边的国家航空航天局可以应对的事态了。可是,谁又去这样真切的想过呢?想到这里,他的视线离开了舷窗,下意识的向左扭过脸。同机的随从官员立刻有所反应。薄荷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又回到了舷窗上。即使是五角大楼也难以摆平眼前的这件事啊!他越想越感觉到目前的决策有误。
舷窗外每一个熟悉的视点,都会猛然刺激薄荷的神经。美国的历史也好,国家自然史也好,那不是第12街可以分开的。人类的历史始终都是一个整体。显然,绝大多数人却忽视了这个事实。儿时的游戏早该结束了。沉迷于疆域之争的人们,如此喜爱把自身的不幸一股脑的怪罪到别人身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与艰辛的建设过程相比,掠夺和破坏确实有更强的吸引力啊。
直升机开始下降高度。湍急的气流掀起了地上的积雪,停机坪被飞扬的雪花环绕着。守候在近旁的特工眯着眼弯下腰来。树枝上的冰吊也摇晃着断裂开,跌落到树下的灌木丛里。
震耳的噪音传进椭圆形办公室时,只是隐约而已了。屋子里很暖和。玄参正在跟总统讲个涉及某人的笑话。橡树原本是想先单独听听薄荷了解到的情况的。可是,玄参如此执着的要陪着,理由说的又是如此充分。他也就没有再坚持。有玄参在也好。免得有人总是看不清在影响总统决策的是什么。人们天生便是相互影响的命运。但是,最根本的还是事实。是基于事实的判断,是利益的取舍,而不是人际关系的亲疏。不同的抉择,会带来不同的命运。正因为未来是可塑的,慎重及时的决策才能成为一种职业。热衷于牟取私利的家伙是难以理解这浅显道理的。笨点都没大关系,大家可以取长补短一起来设计和创造光明的未来,是所谓众志成城。贪恋私利就完了,不把大家败尽,不到自个撑死是停不下来的。圣经烫手啊。当着上帝的面,当着国人的面,当着世人的面发了誓的啦。可现在冒出来的却不是咱这一球上的人!你说这是多大的一个麻烦啊?万一处置不当,搞错了,造成严重恶果,那可是千古的罪人啊!
好笑极了!不是吗?
听到玄参情绪饱满的结句,橡树发现自己完全走神了。刚才他说谁呢?国务卿?哦,是了。可是,他说了什么?正在橡树为难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薄荷走了进来。
辛苦了,我的教授!橡树立刻迎上前去。私下里他常这么叫薄荷,以示亲昵。
一接到总统的指令,我立刻就赶回来了。正有好多话要向总统报告呢。你好,博士。
你好,教授。玄参和薄荷握过了手。
坐下说吧。我也正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呢。现在,满世界是沸沸扬扬啊。大有纸包不住火的势头。坐吧。喝口热水。
谢谢,总统先生。这是我的报告。5天来,我去过了7个点。和这些雪博人面对面的交谈后,感触很多。薄荷看着总统,扫了一眼仍然坚持站着的玄参,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算是润了润嘴唇。
说说看。橡树示意老友不要顾忌。和薄荷的友谊是在哈佛读书时开始的。如今这友谊已历经30多年,经受了数不清的艰巨考验。完全称得上是牢不可破了。
同样少壮的玄参,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他靠在柜子边,倾听着。年不满50便跻身到如此敏感高位,也是见多识广了。为了美国的利益,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虽然,他锋芒毕露,开罪了不少人,但是却深受总统器重。不单如此,在他身后,还有整个党内的一股强大思潮与势力。这个可是比一个人更难应付的事情。薄荷当然清楚这内里的究竟,和橡树面临的压力。如果,再考虑到虎视眈眈的反对党。情势就更加的复杂了。可是,自己不说也是不可能的。略微深思后,他开口了:
我和几个关键的人谈了。尤其是在关岛。那个莲给我留下了深刻的映像。在夏威夷也是。那个卷叶酸模,言辞慷慨恳切。我认为,关于塔顿仑人的描述是真实的。身如连体章鱼的怪兽,却是和我们一样拥有相同文明模式的人类。利用自己制造的装备航行太空,战斗,扩张自己的势力。完全的人类行为。履行和雪博人鉴定的盟约,强化我们的武备,可能是使地球免于沦陷的唯一机会。
教授未免危言耸听了吧。请原谅我打断你的话。
啊。薄荷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
继续说。橡树笑了,叫薄荷继续。薄荷方才的话,正好打在了他的心坎上。这正是另一种恐怖的真相。但是,在上个星期的决策里。这种可能性却被弱化,软化了。被一种所谓的逻辑轻易的化解了。7天来,这一直是让他万分揪心的一件事。欧洲的事务,中东的局势,太平洋西端的汹涌波涛,在这件事情面前都黯然失色。最强大的国家,自然也有最繁重的义务。现在,无论从任何角度分析,都到了这个星系人类文明发展的关键时刻。不同凡响的载入史册是肯定了的。问题是以怎样的形象被记载进去。也许还要考虑今后的人们看不看得见的问题。
这绝非危言耸听,博士。薄荷又喝了一口热水,放下杯子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间面对着玄参说:半年前的巨大爆炸就是可以看见的力量。我们能够制造的最强爆炸物,是核子炸弹。理论上,它的威力可以做到无穷大。但是,如果把它放到太空的真空条件下引爆又会如何呢?弄不出那么大动静的!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是雪博人的临时空间避难所。不过是一群逃难的人。表现出的技术能力却是我们望尘莫及的。那么,那些强大的足以追击他们的人呢?那些驾驶着战舰飞速航行长相古怪的人,技术能力,战斗能力又会处在什么样的一个水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