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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1 / 2)

〃我的铁锤将军,月瑶公主来了!〃

〃我的雕像,月瑶公主来了!〃

最后,我匍匐在地上,对着冰冷的雪喊道:

〃我的石匠,你雕凿我吧!〃

(bsp;第二天清早,雪还在下。

军士们晨练的声音从校场那边传过来,锤与锤相碰的声响里多了些坚硬冰冷的东西。台阶上积了寸许的雪,我拾阶而上,留下一串脚印。我的心情无比惬意,脚步欢快而轻盈。前面城垛上的旗帜随风抖动,铁锤将军黑色的身影从旗子的一侧闪出来,吓了我一跳。

他好像在那里守候了很久,面色铁青,胡子上挂着冰碴儿。他的脚步很重,握在手中的铁锤似乎比往日大了一倍。我们在甬路上相遇,本来十分宽阔的甬道此时变得格外狭窄,他的斗篷被风吹得扑拉拉响,铺满了整个门洞。他自上而下,巨大的身影完全遮住了旭日的光,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扭头就跑。

可我只跑了七个台阶,便停住了脚步。我为什么要跑?我只是在雪地里睡了一夜。想到这里,我转过身来,迎着他向上走。

他停下了。

我从他身边走过。

他看着我,没有拦我,也没有说话。我继续向城上走,那台阶似乎一下子多出许多,遥遥望不到尽头。

铁锤将军还立在那里。

他转身了,脚步就在我的身后。我听见铁锤运动的声音,但我没有躲,保持着原有的节奏继续向前走。铁锤在石墙上摩擦着,我眼睛的余光里看见了墙上迸溅出的一道火星,像条游动的龙。

终于到城上了。

妩媛婆婆和跪在旗下,四只手撑着一只巨大的伞盖。伞盖很大,又有很多穗子,她们几乎撑不住,人和伞一起在风中摇动着。

铁锤将军来到我的身后。他叹了口气,将他的斗篷披在了我的肩上,然后对妩媛婆婆和说:

〃带公主回房,以后不许再疏忽了。〃

说罢,他急匆匆地往主城的校场去了。

要来扶我,被我没好气地一把推开。风吹翻了伞盖,像车轮一样向远处滚去。妩媛婆婆和呆在那里,不知是追伞还是顾我。

我迎着风走着,铁锤将军的斗篷在风中鼓荡着,好像有无数只手在往后拉我,使我不能向前行。我将斗篷解开,让它随风飘去。它像一只绛紫色的蝴蝶,在雪中盘旋飞舞着,掠过主城敌楼的檐顶,向远方飞去。

城上的人都看见了那件斗篷。

长猿狼最先反应过来,纵马独自追赶。三星城的人很迷信,主帅的斗篷不能着地。他们必须在斗篷落地之前追上它。那匹马没有走出城的甬路,而是从城墙上飞跃而下,然后就旋风一样奔过一个小山岗,在另一处山坡的顶端追上了。长猿狼一个跃扑,在斗篷落地之前的瞬间将它接在手中。

我看见长猿狼直立在马上,双手举着斗篷疾驶而归,城上的士卒一片欢呼。这风中的欢呼很是刺耳,它助长了风力,打在我脸上很疼,脚几乎站立不住。有什么可欢呼的,当初画上的我在空中飞去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追得上。

我对还在观望的妩媛婆婆和喝道:

〃看什么,还不快回去,你们想冻死我吗?〃

晚上,我浑身发烫,他们都认为我病了。这样的冷风中,在山里走了一夜,居然穿这么少的衣服,而且又有这样古怪的举动。

我让从外面盛来三盆雪,我一团一团地抓起来放在胸口,看着它们变成水,流到我的小腹。我不停地放着,直到三盆雪都在上面融化。热,还热,我恨不能将胸膛扯开个裂口,将城上的雪全塞进去,使我的心得以冷却。如果雪能冷却我的心,让它不再跳动,我宁愿赤身躺在校场中间,让巫提山雪峰上的雪都压在我身上。

铁锤将军回来,用过晚饭便在灯下看书。他将铁锤握在手中,转动个不停,就那么转着,直到三更。

锤放到了地上。

他来到床前,掀开被子。他的手触到了我的肩膀,像摸到了烙铁一样,马上移开了。

〃这么烫,你病得不轻。〃

〃我的画。〃

〃我会请画师来三星城,重新给你画。〃

(bsp;〃可画的已经不是待嫁的月瑶了。〃

〃我让他画得更漂亮些。〃

〃那只是铁锤将军之妻,我要当年的月瑶。〃

〃你要什么都可以,只是别不要脸面!〃

我忽地从床上坐起来,逼视着他的脸。他的脸在我的身体的映衬下,红得像炭。这是我没有见过的一张脸,十分陌生,就像罩了一张魔鬼的面皮。

冰河(5)

我在他的脸上打了一耳光。

我的脸上也挨了一耳光。

好像有一支军队从我的脑子里经过,尘土飞扬。我一阵眩晕,倒在他的怀里。几滴冰冷的泪滴在我的脸上,那是铁锤将军的泪。

〃我言重了,我是让你不要太任性。你已不是待嫁的小公主了。你是铁锤将军的夫人,三星城的女主。〃

〃我只想活我自己,我不想把所有的我都丢了。〃

〃敌人就要来了,成就功名时刻,你要帮我。〃

〃过去的已经成灰,我要留下现在的自己。〃

〃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王宫的礼教,还有为妻之道。〃

〃要经得住火。〃

〃没有铁锤军,火早就烧到王城了!〃

〃烧吧,万物成灰,就她存在。〃

〃那是信念,是功名!〃

〃不,不是,比信念、功名更美。〃

〃是什么我不管,我是三星城城主。大家都尽到自己职责就好,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说罢穿衣,提锤往外走。他的脸已经恢复常色,但仍很难看。我的五官已经麻木,眼角和头皮一块跳。他的身形我已看不清,只看见他的大铁锤在离我而去。

在内室尽头,他回过头来说:

〃你要自重。〃

他大踏步而去,外庭门口留下长猿狼和两个侍卫。

我哭,然后我就笑。我想到石匠对他说的话,该来的总是要来,来的都是骨头,去的都是灰烬。我还活着,我的骨头还活着,它们还都没有变成灰烬!我知道这时再出去已经不可能,便打开窗子,任雪花吹进来。我将脸迎着风,让雪花化在颈上和胸上,这样舒服多了。长猿狼和那两个忠诚的侍卫站立在风雪中,不停地跺着脚。

被打过的半张脸是麻的,但这一觉睡得很好。

一清早我便醒来,见窗子已经关上了。

我问:

〃是谁把窗子关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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