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叶无语,他知道豫亮一定会把他自己的话接下去。
豫亮笑道:“我叫豫亮,别人送了我个‘白面阎王’的称号,竹林七义里面我排在最后,兄弟七人里面就属我最不中用了。敢问公子贵姓?”
“夏。”
豫亮道:“原来是夏公子,失敬,失敬。对了,我还要告诉夏公子一件事,凡是经过此地的江湖豪杰,我们兄弟都要敬他一杯酒,然后奉上些许资贽,我今天来正是此意,还望夏公子不要客气。”他言语里充满了浓浓的挑衅之意。
夏红叶不愿说废话,也无话可说。豫亮同样也没什么耐心,他将折扇插在颈后的衣领子里,转身将其中一个托盘上的红布掀开。这张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半个拳头大的酒杯,豫亮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酒杯,右手提着酒壶,将酒满杯,转向夏红叶道:“这是得月楼上等的竹叶青,公子请。”只见他左手中指在酒杯上轻轻一弹,这满杯的酒连同杯子便呈直线稳稳飞向夏红叶的面门,杯里的酒水似井水般平静,一滴都没有溅出。
夏红叶还坐在原地,他连动都没动,两只眼睛还在看着饭碗。可当满杯美酒距他的头将近一尺时,他忽然伸出右手轻轻一拂,酒杯立即照原路回到了托盘上,杯里的酒荡也不曾荡一下。看他挥手的姿势,就如同正在欣赏一幅意境高远的水墨图画时,因画前突然飞过来一只捣乱的苍蝇,而伸出手将其赶走。只不过,他欣赏的是一碗没吃完的饭,赶走的却是一只盛满了美酒的酒杯。
“不必。”夏红叶淡淡道:“我不饮酒。”
“那请务必收下这五十两的贽银。”豫亮右手抽出颈后的折扇,用扇子的前端挑去了另一个托盘上的红布,红布里当然是一锭五十两的纹银。他用折扇在盘底一磕,托盘上的银锭便向前斜斜飞起,呈弧线过了豫亮的头顶。豫亮立刻将扇子也向前伸,下坠的银锭刚好落在闭合的折扇前端。
“请收下。”豫亮用托着银锭的折扇疾点夏红叶右侧的肩井穴。折扇的骨架用纯刚打造,如若点中,不仅穴道会被制住,很可能还会骨断筋折,甚至终生残废。但奇怪的是:扇子明明是点向夏红叶的肩井穴,半路却突然改了方向,“啪”的一声敲在了桌上。并不是豫亮想改,而是冷不防就飞来一个硬物将其压下,他想缩回,却已经迟了。
压住折扇的是夏红叶的刀鞘,夏红叶的刀还在鞘里。皮革制的刀鞘将纯刚折扇压在桌角,折扇前端的银锭却纹丝不动。豫亮只有将扇子向回抽,可扇子就好像生了根,任他怎么使力都不曾移动半分。眼看折扇被刀鞘压着,一点一点往下陷,慢慢嵌进桌面,豫亮此时就如同火炉旁的铁匠,额头上的汗珠雨点般落下。不同于铁匠的是,铁匠的脸是通红的,他的脸却像白纸一样。
桌子较厚,扇子已经陷入一寸却还没有穿透桌底,虽没穿透,亦差不远。豫亮大喝一声,手上内劲一吐,折扇便将桌底击穿,从桌子下面张开,在他手掌盘旋了两转,然后闭合重新拿在手里。夏红叶的刀鞘也回到了原处,那五十两银锭则搁在刚刚被击穿的槽缝上面。
豫亮发亮的眼睛已变得发暗,白纸般的脸也变成了青灰色。他拱手道:“公子好功夫,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见谅。”接着将扇子插在腰间,右手伸向桌角裂缝上的银子道:“这五十两银子当是我赔偿弄坏了这桌子的费用。”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张银票,道:“这区区五百两银子,不成敬意,还望公子收下。”他将银票双手捧到夏红叶跟前。
夏红叶即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他便将银票放在桌上,又道:“在下先行告辞,还望公子屈尊,驾临得月楼,到时我兄弟七人为公子接风,略尽地主之谊。”说完便转身带着两个黑衣汉子,快步走出了这间小饭馆。你若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留意他的眼睛,你会发现那根本不是双人的眼睛,而更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即凶狠又残暴。可夏红叶并没有留意,他拿起了筷子,将那碗没吃完的饭一口一口地慢慢吃完,他一定要吃完这碗饭。他对自己说出的话,一定要先确认无误,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话负责,同样他对自己做的事也一定要负责到底,他只要开始吃饭,就一定要将它吃完!
胖掌柜从柜台下面钻出来,哈着腰,两眼直勾勾盯着桌上那锭银子,嘴巴却笑眯眯地对夏红叶说道:“公子还要点什么?小店请客。”
夏红叶仿佛根本没听到,他放下五文钱,然后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收进衣兜里,接着站起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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