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婚姻不过是个洗衣机罢了,在里面的都是脏兮兮的绞成一团,翻滚着摔打着,出来的时候又是新鲜的干净的熨妥的了,谁都知道要把泪水流尽了,心都揉碎了,才能出来,重新面对生活,心里又升起了希望,忘记了过去的苦痛,遇见了新的人,又不甘心的开始冒险的尝试,循环往复。
自从陈和君调到市里当市长,他的前妻赵惠珍觉得自己是丢在洗衣机里没有洗的衣服,主人走了,连洗的机会也没有。他是从县里调上去的,依他的权利要解决夫妻两地分居问题是小事一桩,可他故意没有这么做,他走之前他们就处于冷战中,两年过去了,似乎在一条长满荆棘的路上行走,已经是伤痕累累,走到了路的尽头了。
相对失败的婚姻,陈和君的仕途却非常的成功,上海复旦大学经济学系硕士学位的履历,让他在工作中如鱼得水,一帆风顺,一鸣惊人。
他出身贫寒,生在农村,家里就这一根独苗,50年才出了这样一个秀才,在那个村落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惊喜和骄傲过后,年迈的父母蹲在茅草屋前长吁短叹,面对巨额的学费和生活开支,虽然县里解决了部分学费,但对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还是杯水车薪。
村里最有钱的赵屠夫愿意慷慨解难,条件是结为亲家,因为长相平平性格粗放的宝贝女儿赵惠珍看上了他们家的那小子,他本来很势力看不起穷亲戚,但执拗不过女儿的固执,转念一想,这个小子看来有出息,万一哪天发了也是一件好事,陈和君的父母想想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和小子通了口气,见他也没怎么反对就答应了。
赵惠珍倒是乖巧,还没过门也不避嫌,就爹长娘短的忙前忙后帮着料理农活和家务,那赵惠珍还大陈和君三岁,知冷知热的,还满令人喜爱。陈和君还没毕业,就成了家,养了个漂亮的女儿叫陈丽莎。毕业后,陈和君很有能力从最基层的镇里到乡里到县里再到市里,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条件慢慢的好了,赵惠珍就恢复了粗鲁横蛮的悍妇本性,家庭战争就屡屡升级。好似锅里爆炒的肚片,红红绿绿的很是热闹,吱吱啪啪的炸响,最后就悄然无声了,烂了熟了,油窝窝的一片,刚吃几口味道不错,吃多了就腻了,天天吃就有点恶心,连碰也不想碰了。
陈和君的父母鹤归西天,看不到他调到城里任市长的风光了,他以没分房子不方便的理由,只把女儿接到城里读书,那个县里的家也懒得回了,赵惠珍少了拳击的对手,顿时没有了攻击的力量和精神了。有时也到城里去看下丈夫,穿戴得大红大绿,脸上也描得猴子屁股似的,在乡下还象个人物,一进城和风华绝代的女人一比,自己都觉得土得掉渣,加上丈夫的冷淡,也不留她,觉得自讨没趣。就乐意一个人在县里的打发休闲的日子,吃的穿的住的一样不少,每天打打麻将,名存实亡婚姻却也舒服。
往更高处去。往顶峰的顶上去。头顶着天,脚踏着地尖,放眼到寥廓的天边。陈和君很喜欢徐志摩的这句话,说到心里去了。星城在自己的领导下,顺利的实现了十个一工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市亮起来,美起来,经济高速的腾飞,人们的生活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口碑很好,上头也很重视自己,这一切都让自己很有成就感。深知自己在官场上没有更多的背景,都是靠实干出来的成绩,就象跳高的选手,每提高一厘米都需要极大的努力,他感觉自己筋疲力尽,运动员的黄金生命很短暂,错过生命中最鼎盛的最旺盛的年华,获不了好成绩,就会被人遗忘。如果还想往更高处去,往顶峰的顶上去,必须得有点非常的手段。
宇宙中有一个至今还没有被证实的黑洞,黑洞中隐匿着巨大的引力场,引力场特别强大,以至于包括光子在内的任何物质只能进去而无法逃脱,它能感知你,而你看不见它,因为它是黑暗的,不反射光的。
在我们的城市,在我们的世界,同样存在着很多大大小小的黑洞,那是我们的欲望,金钱,权利,名誉,地位,尤物等等交织成的巨大的能量场,普通的人只是为了生存,为了糊口,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有你站在高处的时候,只有你登在顶峰的时候,你离它很近,但你感觉不到。它却象磁铁一样无声无息的吸引着你。
陈和君强烈的感觉到这种隐形的力量悄悄向自己袭来,怎么也抵挡不住。
他感觉自己成了暗夜里的一盏路灯,照着草坪照着路人,可每夜都有一群不同的蚊子嗡嗡的在身边狂舞,很讨厌,却无法赶走它们。夜深人静的时候,整个世界都睡着了,它们象忠实而虔诚的信徒,依然不离不弃,陪伴着他,日复一日,他有点迷惑地感动,开始聆听他们的赞美和崇拜,慢慢的习惯,融为了一体。他没想到太阳出来的时候,城市的灯都尽灭了,那些马屁虫都会逃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