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自己当年的行为,真好像特别行侠仗义,以为自己能够左右谁呢。
马军出来了,穿着很短的睡衣,戴晓蕾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我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他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戴晓蕾说得对,他有一股匪气,眼睛很凶恶。我奇怪周芬娜怎么会喜欢他,也许是周芬娜的父亲太懦弱了,她希望找一个霸气的男朋友?
有事吗?他眯着眼看着我们,其实,他更多的看的是戴晓蕾。
你把周芬娜怎么了?她为什么一直哭?
他看着我,小丫头,还蛮厉害的,我把她怎么了不能告诉你,因为你还太小,你不懂。
我的脑袋嗡嗡转着,戴晓蕾拉着我的手说,走吧,林小白,咱走吧。
不,我的犟脾气上来了,你告诉我,你把她怎么了?!我记得那天天气一直很阴,到后来就开始咝咝啦啦地下雨,当我质问马军时,雨,已经一滴滴落了下来。
你过来,马军说,我小声告诉你。
当我过去时,他趴在我耳朵上说,我把她干了,行吗?
我反手给了马军一个耳光,然后拉起戴晓蕾就走了,不是走,到最后我是跑,我越跑越快,不知道为什么要跑那么快,马军说得很刺激。我觉得自己哪里被伤害到了,而最受伤的应该是周芬娜,马军这个轻浮样子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根本不爱她,他在玩弄周芬娜。
下手抽马军的时候,我是那么愤怒,几乎带着一种狂热和暴力,那个“干”字听起来如此的刺激,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下作!可是,却又如此让人难以忘记!
两个月后,十七岁的周芬娜跑来找我们。她说,我不准备上学了。
为什么?戴晓蕾问。
她又开始哭,这次哭得更厉害,她唱戏的妈和人跑了,是一个东北来苏州做买卖的人,那个人卖大米,卖着卖着大米就把周芬娜的妈拐跑了。
家里只有周芬娜和她爸爸了,但我知道,这不是周芬娜的原因,周芬娜的原因应该在她自己身上。
我怀孕了。周芬娜说。
她点了一支烟,装作成熟地抽着,我抢了过来,给她扔到地上,她趴在我身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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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寒山寺进香,保佑她平安,那时正是冬天,三个女孩子在寒山寺进香。那天天气极冷,我们在附近的小饭馆要了几个菜和一点烧酒,那天是我们第一次喝酒,周芬娜说她怀了马军的孩子,她才十七岁,她不能要这个孩子,我和戴晓蕾只有十六岁,十六岁的我们根本茫然无措。
我们没有告诉周芬娜我们去找过马军,马军那时已经走了,他去了一个大沙漠里当石油工人。周芬娜说,总有一天,我会报复他的。
那时,周芬娜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仇恨。
一九九三年春天开始的时候,艳粉街多了一个发廊。
十八岁的周芬娜,做掉孩子,开了一个发廊。
她和所有发廊妹一样,穿着妖艳,涂着艳红的丹蔻,坐在发廊门口看天。我们周末回去时,她会给我和戴晓蕾一些钱,我们不要她的钱,那样的话,我们心里会更难过。
十七岁的我和戴晓蕾,开始和周芬娜走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有的时候,青春只是一步走错,而再想回去,却几乎没有了再改变的可能。后来,我一直追问顾卫北当时的感觉,他起初说没什么感觉。他诡秘地笑着,到后来他贴近我的耳朵说,当时啊,我想跳下车来,然后亲你。
我们学习变得紧张起来,因为都是各学校来的尖子生,所以竞争格外激烈,一中是考出过好多清华北大的,其实我知道我的父母寄予我希望很高,他们希望我能上北大。
但我主要的心思全在一个人身上了。
我的叙述到这里又回到了顾卫北的身上。从前我一直不太相信缘分这个东西,但一九九二年九月十日合欢树下的遇见注定了我一生的爱情。
我真的好迷恋他。我仔细想了想他到底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英俊?这是其一。大概因为我好色,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好色的。磁性的声音?是的,他的声音很磁性。冷?他也很冷,我轻易看不到他笑,这样的男生是让女生喜欢的,我不喜欢整天嬉皮笑脸的男生,跟个娘们似的。
我开始写诗,成了校园诗人,开始写日记,写了十本。十本日记中,所有的主人公全是一个人的名字,甚至顾卫北哪天穿了什么衣服我一清二楚,甚至他哪天理了发,和谁吵了架,踢足球崴了脚,甚至上课回答了哪个问题……我写得津津有味,觉得是自己的大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