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风轻的日子里,把他们带到枫桥小镇外婆的院子里。这算不算世俗?
我在喝着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我的酒量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坏。大概五六瓶是不会醉的。我打开第五瓶酒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宽大棉衬衣卷着袖子的男人,一个穿着牛仔裤的男人,一个穿着安踏运动鞋的男人,一个眼睛里含着太多忧伤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楼梯口。他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望着我。我看到了他脸上的一道并不很醒目的疤。他的喉咙咕咕地欢叫着,很久以后才发出一个音节,小门。他叫出的“小门”,有那种变了声调的嘶哑。我没有答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很长时间里,我们在黄昏的老屋里对视着。两个男人的对视,像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对视一样。前者是友情,后者是爱情,或者欢爱之情。
这个男人,叫做阿德。阿德慢慢走到了我的身边,我发现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异样。燕子说他的脚筋受了伤,那么他一定是有些瘸了。在我身边站了很久以后,他缓慢地坐到在地板上,打开一瓶啤酒喝了起来。我望着他,望着半年前形影不离的朋友。他说,小门你怎么可以半年没有音讯,你怎么可以把老朋友都给忘了。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完这句话,他就把一瓶啤酒给一气喝了下去。我想我应该安慰一下这个男人,我说我没有忘,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阿德冷笑了一声,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阿德说,我天天都来这儿看一次,看你有没有回来。今天,我总算发现,封了半年的门,已经有了打开的痕迹。我说阿德,不是我不想联系你,是我想要离开这个圈子,我想要安静的生活。阿德不再说话,他灌下了第二瓶啤酒。这样的灌法,我害怕他醉去。我说你别这样的喝法,会醉的。阿德抬眼看了我一眼,说醉有什么了不起,对于我这样在刀尖里行走的人来说,死都没什么了不起,醉还有什么了不起?
我和在刀尖上行走的男人
我们继续喝酒。酒瓶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阁楼里垂着的白炽灯,发出瘦弱的光。我们很快就都醉了。阿德丢掉了酒瓶,他抱住了我,哭了起来。我拍着他的背,我说阿德你别这样,你是男人,你自己也说了是在刀尖上行走的男人,你不可以哭的。阿德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阿德说我离不开那个圈子了,我害怕有一天突然之间,会把命也丢了。阿德说,你离开吧,你不要再过以前的生活。你和我是不同的,你的生活应该平静,应该像别人那样,有一个幸福的家。
我们喝得东倒西歪。我们一起摇晃着身子打车,摇晃着去了南山路。南山路上那么多的酒吧在暗夜里发出七彩的灯光。在曾经流过血的那段马路上,我呆呆地站了很久。因为在树荫下,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穿黑衣的女人,她把头发染成了韩国红的颜色,她的头发是卷曲而蓬松的,垂到肩膀上。她散发出迷人的味道,像一朵盛开于暗夜的神秘之花。现在这个女人不见了,像水蒸气一样蒸发。我和阿德摇晃着进了卡卡酒吧,酒本来就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们仍然在酒吧里点了许多酒。我妄图在酒吧里再次找到那个女人,所以我的目光老是投向女人曾经坐过的那个角落。我后悔没有记住她的车牌号,那是一辆白色的宝马。开这种车的女人,一定是大贵人家的女子。
我们是彻底喝醉了。但是我们却居然还能打车从卡卡酒吧回到我的阁楼,我们没有洗漱就东倒西歪地倒在了阁楼上。第二天醒来时,阳光照在我们横七竖八的身体上。我睁开眼时,发现阿德已经醒了。他笑了一下,他的下巴留起了性感的胡子,好象一下子长大了不少似的。然后他站起身来,一摇一晃地下了楼。我也下了楼,我看到他在门边站定,回过头来,说,小门,你好好生活。那时候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我望着一个曾经英气逼人的,高大英俊的男人,突然失去了原来的那种气势与锋芒,突然变得成熟了好几岁。阿德再次笑了一下,然后他的身影一闪,不见了。
我呆呆地站了好久,想着在南山路的一个雨夜,阿德拼死救我的情景。无所事事的一天又开始了,我想到了燕子,她是我的女朋友,在半年以前的若干个夜晚,我们会在对方的身体里寻找自己的所需。在没有明确表示我们分手以前,她至少还是我女朋友。我拨通了燕子的电话,我说燕子,我回来了。好长时间的沉默以后,燕子说,小门你忘了我吧。我说你在哪儿,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燕子说,我在海南,我想我不适合你,所以你忘了我吧。你要好好生活。我拎着话筒一下子懵了,我说你是不是和李刚在一起。那边又沉吟了半晌,终于咬着牙说,是的。说完,电话就被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