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118的硬座车厢107,108坐上姜庆飞和秦三思正聊的欢快,偷偷藏在怀里带上车的一瓶二锅头毫不吝啬的挥洒着浓烈酒香,两人你一口我一口间引得四周旅客频频侧目。姜庆飞平日里难得痛痛快快跟秦三思说上一回话,这回说起来便天昏地暗没了遮拦,加上这次奔出河南多少有些曾经作案后疯逃的爽快感觉,兴奋度及谈话中涉及内容的广博度也就从小听惯故事长大看书如海的秦三思能跟他对上号,邻座和对面旅客早一副微张开嘴眼神发直的佩服摸样。
入黑到半夜听了一天半夜天方夜谭的旅客早或爬或倚睡熟过去,秦三思盯着除了偶尔飘过一点灯光便注定只能看到车内影像如镜子般的玻璃窗一看便是一个多小时。姜庆飞半眯了眼睛,盯着秦三思看的出神。大约卞之琳的《断章》中说‘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用在这里也颇合适。
“西南属土,你是丁卯年丁酉月丙子日卯时生的,是金命,到西南对你有利。”姜庆飞看过金陵六朝烟水,看过上海浦东繁华,看过北京正阳门金碧辉煌门第森严却独独选择了佛道文化源远流长的巴蜀不能说没有原因。
秦三思回头,憨痴一笑道:“南边东边繁华似锦可苏南有陈公子苏北有吴家,到那里别说混出个人样,能立足就算老天爷保佑。北边那个地方皇城跟天子脚下,不说畏首畏尾但真要撒开胆子去干多半会落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下场。最南边古代是蛮荒,如今风水陡转邓公大笔一挥搞经济特区富的流油但也山高皇帝远形式复杂,不远处还有黑帮文化鼎盛的香港澳门虎视眈眈,我们两个撑死也就混个跟在被人屁股后点头哈腰跑腿的份,再说我不想碍着黑驴发展。姜庆飞,你的心思我懂!”
姜庆飞露出黄牙,抬手拨拉几下不到半分长的满头灰发,笑的舒心。“去年蜀南大邑县北莲花山那次我和成都眉山县彭无忌踩好了点图谋莲花山背阴处悬崖腰上的一个隐穴。”姜庆飞灌一口二锅头顿时血气上涌,缓缓低声道:“他娘的真是个猛穴,我半吊子功夫不入流,彭无忌深得祖宗真传算准那里是一个悬天踏地含紫薇控八极的宝地,趁着半夜我们从上面悬下来拨开洞口盘着的鸡血藤条彭无忌在前我在后也不敢亮灯便黑着摸了进去,到了内里一亮灯彭无忌黑瘦的脸瞬间苍白。洞内漆黑焦燎如同被火烧过,棺材陪葬品全经了高温一般早化成粉末或熔成一瘫汁液凝成的金银铜铁疙瘩。彭无忌强摁着我磕了三个响头悄悄退了出去。”
“该不会遭雷劈了吧?”秦三思问。
姜庆飞点头道:“没出到洞口我们便见了怪,原本漫天繁星早变成了阴云密布,道道闪亮闪电就在莲花山顶上游曳雷声滚滚却丝毫不打下来。彭无忌发了狠解下盘在身上的一盘八十米长的登山尼龙主绳便要从常年背阴蛇虫遍布的悬崖下离开,我没法只能跟着,在我们先后下了有十多米时一道闪电终于凭空劈下,四周山壁猛亮的同时一曲哀伤的唢呐锣鼓葬乐便自洞口传出,然后就看到一群披麻戴孝的人用绳子吊着扶着一个黄铜椁正慢慢进洞。我当时吓得头皮发麻再看彭无忌时他早用黑布蒙了眼也不顾尼龙绳sheath防滑皮将手掌磨的血肉模糊正快速往下坠,胖子我肉厚也豁了出去,双腿盘着两股细绳也跟着往下坠,当时还真不知道疼!后来老胖子我就寒了心,再不干那些挖坟刨墓的勾当,加上要打磨姜忙牙那兔崽子所以连带撬保险箱这本本行当也搁了下来。”
“我听我爹说栽白果的那位祖宗栽下白果树后天上也突然出了乌云闪电,但那位老祖宗怎么避过去的我爹没说。”秦三思皱了眉,苦思不得其解。
“那是你那位祖先有大能耐,想葬在莲花山的那位便没这个通天本事。彭无忌那黑瘦小子醉酒后说来着,那穴在他祖传的《万象奇穴谱》中是能排到前三的九品莲母抱子穴,谱中记载说这种穴天性阴寒主后世母仪天下,放在古代便是出皇后的宝地。可惜墓主下葬的时辰不对遭了天谴,一道七鼎风火雷不仅烧了他的棺化了他的椁连带本身遗体也瞬间飞灰。”姜庆飞似乎心有余悸,说两句话便灌一口酒。
秦三思回忆了一番小时候翻过的关于风水之类的书并没有姜庆飞说的这本,稍有好奇道:“万象奇穴谱?”
姜庆飞笑的神秘兮兮道:“就是这本书,彭无忌那瘦小子宝贝似的看都不给我看一眼,没准你家祖宗一手布下的青龙戏珠穴也在上面记着,到了成都咱们寻他问问。”
姜庆飞也算中国少有的怪才,山南海北到处有朋友到处有据点,狡兔三窟到了他这里能成狡兔三百窟。到了成都熟门熟路寻到文殊院街靠近文殊坊的一家中医小馆安置好秦三思后便没了踪影。秦三思吃惯了欣雨烧的川菜倒也不存在不适应麻辣这个问题,依旧气势如虹的连吃三大碗不要钱米饭后才从火车那种晃悠悠的感觉中挣脱出来,随手摘下屋子中挂着的女式雨伞迈步出门。
成都天气算不折不扣一个传奇,一天难得见上几次阳光,配上冬日不同于北方干燥的那股潮湿阴冷,再调和点绵绵细雨便全世界都朦胧飘渺起来。大年初二人并不多,更何况还下着冷雨,秦三思迈了没几步路便见到那堵漆成佛教大黄的照壁,上面文殊院三个金灿大字跟张黑驴的颜体有得一拼关键还在于同样有着股不言自明的浓浓禅意。大约算秦三思运气好新年从初一到初五文殊院山门洞开广布佛缘倒省了他五块钱门票。跟街上一样,文殊院内里人其实并不多,用稀疏来形容有那么一点不合适但人迹罕至却又太夸张,秦三思就擎着那柄碎花女式雨伞信步前行。
辉县最著名的山要数市北的韭山,山顶面积不大但中国佛道两家神仙应有尽有,正中大院坐北朝南俯瞰整个辉县的便是凌霄宝殿,内里除了正中的玉皇凌霄大帝外两侧还站着四尊三米许的四大天王。秦三思就站在天王殿门口没看正中大肚笑脸的米勒也没看左右各一怒目圆睁的金刚力士,单单看着跟辉县韭山凌霄殿同样高大雄武的四天王像。
“施主为何不进殿瞻仰参拜,却隔门槛而不迈?”一个百衲衣杏黄布鞋的老僧拎着把枯竹枝随意绑成的扫帚轻轻淡淡站在秦三思身后不远处。
秦三思转身却隔着朦胧细雨看远处一个擎着西湖绸布竹骨花伞、一身清爽冬装的女子。“大师比我更甚,我还隔着门槛观看,大师屡屡经过却看都不看一眼。”秦三思琢磨着自己老祖宗扁鹊那会儿怎么说也是跟孔子老子一个级别的牛人,至于汉代引进五代十国兴起到鼎盛的佛教怎么感觉都该算是后辈。
老和尚淡淡道:“金刚为何怒目?菩萨低?”
“老和尚在说这里头的布置吧?金刚不怒目何以降服四方妖魔,菩萨不低何以慈悲轮回六道?你别惊讶,这东西都是一个忘了名号被我弟弟称为狗子法师的老和尚说的,我记忆不赖随便记了下来。”秦三思惊讶于活脱脱另外一个吴北冥,只胸前那对玉兔出奇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