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是上课的时候发的病,当时她突然鼻血不止,晕倒在地。”
琳琳惊叫道:“是白血病!”
“你怎么知道?”我发现她一瞬间手握成了拳头。
“没什么。”她轻轻地说,我觉得她可能想起了什么往事吧。
“我们跑到医院,她的室友和班主任已经在手术室外等待了,我看见‘手术中’三个字依然通红。一个女孩,好像是她的班长走我来跟我寒暄,问我怎么系宿管部和院宿管部这么快就接到通知派人过来了。我懒得理她,交给飞飞处理。一个人走到手术室门口静静的听里面的每一个声音:‘纱布’、‘纱布’、‘纱布’、‘纱布’、‘都塞在鼻子里!快点!’……我的心当时是冰凉的、静止的。没有任何动作,后来才知道,我像被冰冻了一样站了足足五个多小时。”
“灯灭了,审判时间到了。我愣愣的看着前方的大门徐徐打开,两个护士推着病床出来,被子没有盖住头!一个大夫走出来跟我们说她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危险期还没过。可能当时太激动了,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口里重复着‘谢谢大夫’这句话。大夫跟我说,孩子,你不用谢我,还是赶紧交手术费和住院费吧。我爬起来,一路跟着病床,直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眼见着面无血色的老鼠被推进了病房。这时飞飞扯我一把,告诉我他们班主任找我,我赶紧跑过去问王老师什么事。王老师说,刚刚去划价,手术加住院先期就要交一万二,我头一下子变大了,这么贵。王老师说她自己个人掏八千,算是送给她治病,她的同学也纷纷凑钱,不到一个小时,取钱的人都回来了,王老师的八千,同学凑的三千,酷猫的五百,飞飞的三千,再加上我自己的两千,一共一万六千五百元。我含着眼泪交了费,把剩下的钱收在内衣兜里,那是救命的钱啊。接下来就是等待了,所有人都回学校了,我、酷猫、飞飞三个人主动留下来睡在停尸房外的花园里,轮流等待消息,酷猫说停尸房门口没人来偷东西。第一天晚上,由飞飞去监护室外的走廊上守半夜,后半夜换我。飞飞走了,酷猫拉着我问我知不知道那天他们在雕像下说了什么。我说不知道,他告诉我,他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没有。于是酷猫就半开玩笑的说要做她男朋友,被拒绝了。之后他们一直在聊,聊的话题居然是我。老鼠对我的每个生活习惯、经历都很感兴趣。酷猫说他们分手的时候,老鼠说在等人,当时他就知道了是在等我。可是回来的时候太郁闷太气愤了,也就没告诉我。我说知道了,我对不起你。猫儿拍拍我的肩膀,说自己兄弟没有对不起的,女朋友可以再找,兄弟却是走了就没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一连三天过去了,我们也是回宿舍睡觉,然后回来轮班。那天我正在等消息,老鼠醒了。我趴在她的床头,看着憔悴的她,脸上没有血的颜色。她断断续续的跟我说,知道这个病很危险,也需要很多的钱,自己没钱治病,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她活下去。她却说,足够了,不要麻烦别人了。我告诉她,不要放弃任何的希望,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她却说她麻烦别人了,也麻烦了家里人,自己是个累赘。我急了,问她难道没有让她留恋的东西了吗?她回答我她最放不下的人是我。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赶紧回过身去不让她看见。然后我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只有勇敢的从这个病床上站起来,你就是我的女朋友,我会永远的照顾你。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希望,我希望我的女朋友也永远不要放弃希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觉得这可能是最糟糕的一个表白,也是最心痛的一个表白,希望能带给他一个活下去的动力。她过了很久回答我,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怕死了,只有活下去才能幸福。我当时冲出了病房,找到大夫,据大夫说她这种情况至少还要十万多治疗费,也不能保证生命,照这样下去最多也就只有两天的时间了。我恳求他们先给上药,我们会立即把钱筹来。结果大夫被我说急了,指着我说他知道学生没什么钱,也筹不来什么钱,他们的药不是白来的医院盖不赊账!我再不跟他废一句话,跑回学校想办法。我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跟他们说了情况,问他们有没有给老鼠的父母说这个情况,飞飞跟我说电话是打了,她爸爸听完这件事也没说什么就把电话给挂了。再打过去,居然说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这下我傻眼了,还好班长说他们立刻组织募捐活动。我决定不放弃希望,亲自去她家里要钱。当下,我们分了工,他们班募捐,我和飞飞、酷猫去桃江要钱。”
“要来了她家的地址,我们立刻搭上了去往桃江的长途车,中午我们赶到了桃江县城,然后马不停蹄的换车到了她家。老鼠家原来是镇上的一个普通家庭,二层小楼,一楼门打开着,黑黢黢的堂屋里只放着一张小木桌,和两把小椅子。我们走进堂屋,问里面有没有人。没人答应,但是有一个面相苍老的男人走出来。飞飞很客气地问他是谁,那个人淡淡地告诉我们,他是老鼠的父亲。我们来不急坐下,就赶紧说明了来意。她爸爸点上一根烟,问我们要多少钱,我们说要十万块,最好家里人能去一趟解决问题。她爸爸应了一声就一个人坐在小椅子上了,半天没有动静。飞飞沉不住气,问他:‘您倒是给句话啊?’她爸爸居然抬头跟我们说:‘没钱,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吧。’这下我们傻了,酷猫问他是不是老鼠的父亲。那个人居然说是又怎么样,反正没有钱。飞飞急了,向着她爸爸吼道:‘没钱你去借!’那个男的摔掉手里的烟屁,跟我们说:‘我还有两个儿子!都在上学!谁有钱管她!早就说了不让她去上上学,现在搞出这么多的事情!还找我要钱!我哪有钱管她这么多!’我也急了,冲她爸爸嚷:‘人在医院里,现在不救就晚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女儿病死吗!你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良心!’她爸爸也冲着我嚷:‘死了怎么了!我还有两个儿子!够了!反正没钱!都给我出去!’刚好在这个白热化的时候,老鼠上初中的弟弟从楼上下来了,他指着她爸爸问:‘你昨天打牌不是还输了两万块钱吗!有钱为什么不给姐姐治病!’她爸爸骂道:‘回去!没你事!’可是她弟弟却接着质问:‘为什么不给姐姐治病!’她爸爸举起凳子就要砸儿子,飞飞一把抢过凳子,我跟上去踹倒她爸爸,那男的就大呼小叫的说我们抢劫。我一气之下拉着他们就走,走到门口狠狠的对她爸说,若雯的病如果没好我们会回来找他算帐,如果治好了再也别想让她回这个家!”
琳琳问我:“若雯是她的名字吗?……真好听。”